两人三言两语地讨论着修习武艺的好处、将来上战场气质磅礴的场面,还有传说中当年女君腾空而起、战胜老龙君的英姿。
轮椅少年一旁一言不发,只沉寂地研磨草药,神情平静,却看不出心绪。
灵瑾的注意力,不由落在这少年薄毯下的双腿上。
不知怎么的,灵瑾莫名感觉,这少年安静得有些异样。
灵瑾不禁出声问:“你没事吧?”
“什么?”
少年抬起头,好似十分意外灵瑾忽然与他搭话。
灵瑾这才注意到,少年生了一双漆黑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凝夜。
这时,先前那个受伤的男孩和同伴聊天聊得口干舌燥,他指指桌上的茶壶,对同伴道:“能不能给我倒杯水?渴死了。”
“行。”
同伴毫不犹豫,伸手去拿。
但同伴男孩大约是之前扛着伤患走了太久,肩膀已经用尽力气。茶壶刚提起来,他竟是没有拿稳,盛着满满水的壶迅速翻倒过来,水猝不及防地倾泻而出,倒出来的水正好朝着轮椅男孩盖着毯子的腿泼去——
男孩脸色蓦地大变!
他整张脸都变得惨白,人张皇往后退去,奈何轮椅行动有限,即使双手并用也比正常人迟钝,眼看就要躲闪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灵瑾调动身体灵气,凭空调起一道强风,迎面袭着少年扑去,一下子就将轮椅推离了一丈远!
接着只听“咣当”一声巨响,铜茶壶砸在地上,茶叶伴着茶水洒了一地,一片狼藉。
轮椅少年双腿没湿,但他面色无比苍白,一双眼睛瞪得巨大,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
“对、对不起。”
打翻水壶的同伴被轮椅少年这表情吓到,仓皇道歉。
可少年还是大口喘着气,死死瞪着地上的水壶,竟是一副劫后余生还未缓过来的神情。
灵瑾见状,亦是一愣。
这时,药庐的门“咯吱”一声,又被推开。
走进来的是个手持手杖的老太太,正是望梅先生。
她见屋内又是有人受伤,又是一地茶水和草药,简直惨不忍睹,轻轻“诶”了一声,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先生!”
望梅先生德高望重,受伤弟子与其同伴连忙打了招呼,受伤弟子甚至从床上坐直了。
灵瑾亦连忙站定,对望梅先生低下头。
同伴歉意道:“对不起,先生,是我不好,刚才打翻了茶壶,差点泼到这位师弟。然后是这位,呃,小师妹,仗义相助,用仙术一下子把师弟推远了,只是砸了茶壶。”
望梅看看地上的茶壶、惊魂未定的轮椅少年,还有明明气息未平息却情急之下硬是又用了术法的灵瑾。
她笑了笑,和蔼道:“原来是这样,没什么事没什么事,收拾一下就是了。”
说着,她挥一挥衣袖,当即一阵轻柔的仙风掀起,落地的茶壶被托起,端端正正地回到桌面上,茶水茶叶草药等残渣则都被一扫而空,自己进了簸箕。
两个习武弟子简直对望梅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望梅先生又看向灵瑾,慈蔼地唤道:“灵瑾,你可还好?”
望梅先生不唤这一声还好,她唤了,那轮椅少年竟是一下子抬起头,握着木轮子的手捏紧,脱口而出:“你是公主?”
“……?”
灵瑾望过去。
那少年似觉失态,匆匆垂下眼睫,转动轮椅掉头,道:“……没什么。”
说着,便又恢复了先前那波澜不惊的模样。
这时,望梅先生看了看药庐里那煎了半天的药,闻到味道,唤灵瑾道:“灵瑾,你的汤药应当好了,过来服了,然后回去休息吧。”
灵瑾在药庐里喝了药,等气息重新平稳,便告辞离开。
望梅先生稍送了她一程。
在路上,灵瑾想起那轮椅少年看到茶壶掉落时惊恐的神情,仍有些在意,便问道:“先生,先前草庐里那个做轮椅的男孩,他不会有事吧?”
“嗯?”
望梅先生温和地看向她。
灵瑾说:“我看他腿好像不好,然后……他刚才看茶壶的表情,有些不同寻常,他好像很怕水。”
“是啊……”
望梅先生眼神仍是笑的,虽然叹息一声,却让人听不出她是单纯的感慨,还是在回答灵瑾的问题。
望梅先生笑呵呵道:“他其实怕的并不是水。不过没事的,他不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