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早上九点,她准时在酒店餐厅等着。
盛骁比她早到,已经在吃了。
盛骁的自律,让袁鹿自愧不如,这种优秀且成功的人,都不是随随便便就成功的。
他的盘子里放着荷包蛋,只吃了一半,这会正专注于手机,可能是忙工作的事儿。
袁鹿叫了一份跟他一样的餐点,就过去他对面坐下来。
他没有抬眼,继续手头的事情,袁鹿也没有打扰他。
双手捧着下巴,侧头看着窗外发呆。
好一会之后,盛骁才放下手机,抬眼,就看到袁鹿眯着眼睛,对着窗外发呆。
他没打扰她,先把剩下的一半煎蛋吃了。
吃过早餐,袁鹿叫车,两人去景区。
大冬天也有人游湖,西湖周边还是很热闹,今个天气不错,阳光照在身上也是暖洋洋的。
袁鹿早上的时候,简单的做了一下攻略,先带他走了断桥,然后踩了一会船。
幸好没什么风,坐在船上晒太阳还挺舒服。
中午,两人在西湖边上的餐厅吃饭。
价钱不便宜,但味道也就那样,反正袁鹿吃不出来特别的滋味,盛骁倒是夸了两句。
大概是为了她出钱,让她出的安心点。
下午,两人去灵隐寺。
袁鹿说:“听说这边的三生石下求姻缘很准,你要不要去试试?”
“你求过?”
“没有,我一会也求一个。”
盛骁双手背于身后,手里拿着矿泉水瓶,与她并肩,拾级而上,他余光看她一眼,“如果你求过,那就不准。还好你没求过。”
袁鹿自是知道他这话里的意思。
好像也只有他,没有一点忌讳的,会在她面前提起以前的事儿。
其他人,都把过去二字当做禁忌,谁也不会提一个字。
所以她也不愿意去亲戚那边,每个人看她的眼神,总是小心翼翼,把她当成一个另类一样的照顾着,也挺难受。
反倒像盛骁这样,她才能觉得自己是真的正常了。
对方也把她当成是一个正常人了。
袁鹿看向他,说:“现在也就只有你这么肆无忌惮的在我面前这么说话,你不怕我难受啊?”
他问:“你难受么?”
袁鹿笑起来,“不难受。”
两人没再继续往下说,很快就岔开了话题。
袁鹿带着他找了半天,才找到三生石。
都没许愿,就只是单纯的看了看,就是三块石头。
三生三世。
随后,才进了灵隐寺,上了香,还添了香油钱。
晚上,两人去市中心找了家餐馆吃饭。
一天就这样愉快的过去。
隔天,盛骁就回了北城。
袁鹿送完他,就回了家。
……
袁美华邀请了亲戚到家里吃饭。
裴丽早早过去,准备去帮忙。
进了御江湾。
她步行过去,快到的时候,她正面碰到个人。
多年未见,变了不少,但不管过去多少年,见着依然憎恶。
对方似也看到她,过了会,便转身进了旁边的院子,身后还跟着个人,那人喊:“江总,你家在那边啊。”
裴丽曾经说过,路上遇见,绕道而行。
裴丽挺直了腰杆,挺胸昂首,大步走过;
到了袁美华家里,她才想起来袁鹿回来就直接来这边,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那么不巧就遇上。
她心不在焉,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割到了手指。
袁美华注意到她的情绪,拿了药箱,给她消毒,贴创可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心不在焉的。袁征的身体出问题了又?”
“那到没有,我现在格外控制他的饮食习惯,年前体检过,一切都好。他自己也很注意。”
“那怎么了?”
裴丽皱了皱眉,说:“我刚进来的时候,遇到个人。”
“谁啊?”
她压低声音,似乎说这个名字,都特别脏嘴,“江韧。”
袁美华自然也记着这人。
“怎么会在这里碰上?”
“我怎么知道,我碰上倒是没什么,就怕一会鹿鹿回来的时候,要是碰上的话,我怕她……”
“我觉得鹿鹿现在挺好的,应该已经放下了吧。”
裴丽叹气,“我也不知道她的心思,总归是不要见面最好。”
“那一会我让邹颜去接她。”
“应该也不用,我也是杞人忧天,应该没那么容易能碰上。”
袁美华拍拍她的肩膀,“得了,我让颜颜接人就是了。”
袁鹿一直到傍晚才回来。
期间,裴丽打了两三个电话过来,也不说什么,就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回去的时候提前说一声。总是奇奇怪怪的,不过她也依着她。
二姑家她去过几次,知道地方,根本不需要邹颜过来接人。
但她还是按照她的要求,给邹颜打了电话,然后站在御江湾别墅区门口等人出来接她。
御江湾是樾城的富人小区,里面全是大别墅,地理位置据说是全城风水最好的地方。
大门口没什么人,就门口守着两个保安。
袁鹿站在门口,显得格外突兀。
那两保安,冲着她看了好几眼。
这时,有车子从地下车库出来,袁鹿刮了一眼,看着有点像,不由上前几步,等看清楚车牌,才知道并不是。
她朝着车内扫了眼,车窗的膜颜色有点深,她并不能看清楚车内的人,也无意去看清楚里面是什么人。
她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又等了一会,邹颜才开着车出来,在她跟前停下。
“我妈怎么回事儿?干嘛非要你出来接我。”
邹颜:“不知道,可能是怕你找不到吧。你可爽,跑出去玩两天,干嘛不叫上我。跟他们逛亲戚多无聊,你知道么。还一个劲问我什么时候结婚,说我快三十了,要抓紧时间。有病,我什么时候结婚管他们屁事儿,我就不爱搭理他们。”
“这盛骁也是牛逼,吃饭完就回去了。你说他来干嘛呢?有病。”
盛骁似乎没跟家里说在杭城跟她游西湖的事儿。
袁鹿犹豫了一下,还是提了,“你不知道么?我去杭城就是带他游西湖啊。”
“啊。我妈没告诉我啊。”
邹颜侧目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而后笑了一下,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袁鹿被她这一眼看的发毛,想等着她说点什么,自己好顺势反驳,结果等了半天,她什么也不说,弄得她很是难受。
下车前,她扒拉住她的手,说;“你倒是说句话啊。”
邹颜笑了笑,“你要我说什么?”
“你刚才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邹颜拍拍她的头,说:“你别胡思乱想了,下车吧,你妈等着呢。”
袁鹿再次把她摁住,十分强势,“你才不要胡思乱想,你这位后哥哥帮了我不少,我只是还人情而已。你拿这么个眼神看我们,可不对。不要搞事儿。”
邹颜举手投降,“我怎么会搞自己人的事儿,嘴巴紧着呢。”
靠,感觉越说越说不清楚。
袁鹿狠狠捏了一把她的脸,不再多言,总归还是清者至清。
下了车,邹颜紧跟过来,拍了下她的屁股,说:“我开玩笑的,你别认真。他们家的人啊,规矩很严,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不会认同。所以呢,我就是开个玩笑。”
“你们要真有点火花了,对我和我妈不是什么好事儿,为了我妈我也得拆散你们。”
袁鹿拍拍她肚子,“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
邓君的婚礼是正月初八,由着要当把伴娘,她提前一个晚上过去,跟陈萌一块。邓君专门安排好了酒店房间,陈萌开车去,袁鹿就搭了顺风车。
晚上,邓君请她们两个吃饭。
邓君和袁鹿好久没见,高中毕业以后,就大一那段时间两人一起出来吃过几次饭,之后就联系少了,主要还是邓君谈恋爱了,心思都放在男朋友身上,就忽略了朋友。
再后来,是袁鹿出事儿,她在微博上看到了她发的那个文章。
事情出来,高中同学群都炸掉了,偏巧了这群里没有袁鹿和江韧。
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当时江韧看起来真情实感,追求袁鹿的时候,也是花费了心思。
何止是袁鹿被骗了感情,连他们这些同班同学都有被骗的感觉。
邓君一时嘴快,就提到了江韧,“你们知道么?前几年,江韧家里出问题,他爸跳楼自杀了,落了一堆烂摊子给他。”
陈萌闻言,用力的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
但邓君一下子没会意,继续道:“据说家里债台高筑,他当时给好几个高中同学打电话借钱,超级惨。他本来在国外,被迫回国,连毕业证书都还没拿到,直接接手了家里的事儿。还有啊,他妈是个精神病,你们知道么?”
袁鹿面不改色的夹了一片毛肚,放在火锅里涮,不等陈萌继续暗示,她接了茬,“这么惨啊。”
语气轻描淡写,隐约还透着一点愉悦。
她一说话,邓君才想起来什么,表情僵了一下,然后笑道:“这就是报应,我当时知道,可是拍手叫好。”
袁鹿笑了笑,没再多言。
吃完火锅,她们就散了,邓君得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一大早要起来化妆,她们作为伴娘也得早到。
宾馆就在她家附近,过去比较方便。
回到酒店,袁鹿洗澡洗头。
陈萌抬高音量跟她聊天,中间就隔着块玻璃墙,聊天倒也方便,开始是在聊邓君的未来老公。
据说家庭条件很不错,男方学历挺高,是搞科研的。
比她大了四五岁,长得还蛮帅的。
“你回来以后,见过江韧么?”
袁鹿没答。
陈萌说:“我听说他好像也在海市那边。”
话音落下,房内只有卫生间里哗啦啦的水声,袁鹿照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陈萌瞧着玻璃上的虚影。
那两年,袁鹿几乎断掉了所有人际关系,连她都一并断掉,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上门找不见。
谁都不见。
一直到她出国以后,才开始慢慢恢复社交圈,开始会回信息,可关系却不同往日了。
她对任何朋友都会保持一定的距离,有种自带的疏离感。
人还是那个人,可灵魂好像换了一个。
变得有些冷情冷心。
袁鹿洗完澡出来,“你去洗吧。”
她没提刚才的话题,就当做没有听到直接过去了。
毕竟这话题没什么意义,她也不想展开。
陈萌洗完澡,袁鹿已经躺下睡觉了。
她还想聊聊,可见她闭着眼,容颜安稳的样子,也不好再说。
第二天一早,两人起床,带着衣服到了邓君家里,换好伴娘服,顺便自己化了妆。袁鹿就只擦了粉底,抹了点口红,连眼影都没化。
结婚是喜庆又累人的事儿。
晚宴六点开始,五点钟开始迎宾。
袁鹿去签到台,帮忙收红包,登记。
另外有两个伴郎,跟着她一块,意图十分明显。
今天是个好日子,酒店里结婚好几对,他们这一层的另一边也有一对。
人陆续多起来,签到台人变多。
这时,一个过分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在这嘈杂的环境下,清晰的落在她耳中。
“江韧。”
一封厚厚的红包放在她眼前,袁鹿抬头,四目相对。
显然对方也有些惊讶。
袁鹿心口似被针扎了一下,不是特别疼,她依照惯例,询问:“男方的还是女方的?”
“男方。”
江韧心有疑问。
袁鹿问:“什么朋友?”
“生意上的朋友。”
袁鹿找了一圈,没找到他的名字。
这时,有人过来拉了江韧一下,说:“错了错了,不是这边,汪总他们在那边。”
袁鹿手里拿着他的大红包,直起身子,将红包递给他。
江韧停顿几秒,才接过。
袁鹿继续自己的事儿,仿佛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人,神色依旧,接过旁人的红包,微笑的询问对方是谁家的亲戚朋友。
江韧拿着红包,退出来,
他走了几步,停了停,回头看了一眼。
签到台围着好些人,袁鹿没在人群里,只能隐约看到头发丝,或者露出来的一截细白的手臂。
“看什么呢你?”
“没,走吧。”
他浅笑了一下,跟着人去了另一边。
宾客全部到场,袁鹿将收起来的红包和名单交给了邓君的父母,她是负责收女方这边的人情。
弄完以后,她去上了个厕所。
站在洗手池前,洗干净手,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冷白的皮肤,唇上的口红落了不少,需要补一补。她从包里拿了湿巾,先把原先的口红擦掉,重新涂了一下。
又补了一点粉。
只需要一点口红,她整个人就变得格外明艳。
她理了理头发,她没有专门打理,头发有点毛躁,但并不妨碍她的相貌。
弄完以后,她便出了卫生间,回宴会厅。
婚礼已经开始,袁鹿从边上走到席位,坐在陈萌的身边。
“怎么去那么久?”
“肚子有点疼。”
司仪开始讲话,袁鹿看的认真,听的认真。新郎新娘互相宣言,还挺有意思。
整场下来,袁鹿喝了一杯红酒。
新娘敬酒结束,袁鹿和陈萌一起去换衣服,出了宴厅,陈萌急着上厕所。
袁鹿在电梯这边等,她站在边上,左手捧着右手手肘,右手拿着手机刷新闻。
伴娘服是灰蓝色的,掐腰款,纱裙,胸口有一点底。
她如今的身材,在日常锻炼下,比以前有料很多。
地上布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变得很轻。
这会宾客陆续的离开,出来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袁鹿站在这边有点突兀,她收起手机,正准备换个位置,突然手臂一紧,紧跟着整个人被带了过去。
她今天穿的高跟鞋,这一下子力度过猛,她脚步跟不上,便狠狠崴了一下,整个人顺势朝着对方身上倒。
随即腰上一紧,人倒是站稳了。
她抬眸,与人对视一秒,是江韧。
紧跟着,身后就传来吵闹声,引走她的注意。
原是一个喝醉的男人,冲着她过来撒酒疯。
这会已经被同伴拦住。
袁鹿皱了皱眉,不动声色从江韧手里挣出来,忍着脚踝传来的疼痛,自顾自的先进了电梯。
江韧紧随其后。
她摁了楼层,站到电梯一角,扶着扶手站好。
电梯内还有其他人,他们都是往下的,只有袁鹿是往上的。
两人各站一角,互不相干。
有个热心的大姐,问袁鹿,“小姑娘没什么事儿吧?有事儿要跟新娘子说呢,可别吃亏了。”
袁鹿微笑摇头,“没事,我会跟邓君说的。谢谢阿姨。”
电梯到了一层,都下了,只剩下一个江韧,他到负二层的。
电梯门合上,四方空间内,只余下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