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飞殿还是从前那般金碧辉煌的模样。当初迎娶太子妃,宫殿修葺上极尽了奢华,而这样快,这里就已经是冷宫了。
谌凌烟低头笑笑,款步沿着廊檐而行。廊檐棱格子上雕了暗红色祥云飞鹤的图案,那鹤一个个展翅而飞,就像她逝去的无限荣宠。
她扬手将自己头上的凤钗一一卸下,走了一路,也落了一路。宫人诚惶诚恐地跟在她身后,忙不迭将她扔下的那些钗环捡起捧在手中。到了大殿,她头发已经全部倾泻下来,落在长长拖曳在身后的红色披帛上面。黑的发,红的披帛,白的衣,从身后看去,像极了一副美人画像。
夏儿跪在她身后,“娘娘!”
她的步子停了一停,转过身来看她,嘴角一缕清丽的笑容,一如她当初还在广陵时的模样。“嗯?”
“娘娘不要这样,皇上只是让您在凤飞殿,您依旧是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
她定定看她,嘴角的笑意丝毫未减,“你以为我是在脱簪待罪?我有过什么过错么?”
夏儿仰头看她,茫然摇了摇头,“娘娘所做的,都是有自己的理由,没有过错!”
她敛了敛神色,又复转过身去,“瞧你说的这样勉强……或许是错了,错了……”她自顾朝里间走去。有风掀起金色的帷幔,将她平静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吹过来,“你放心吧,他会来的……”
夏儿跪在原地,只觉得心沉甸甸地如放了一块石头。她跟随了她近十年,从广陵的谌府到如今的凤飞殿,她的荣宠越来越盛,可是心思,她却也越来越揣摩不透了。
因是皇帝下令禁的足,日常妃嫔的请安晨省也免了,谌洛仪也不再来宫中,整凤飞殿就像个独立在大薛宫里的笼子一般,冷清安静。她整个人却倒因此开朗了起来,让夏儿只恍惚觉得,她还是在广陵时的那个谌凌烟。
她省却了平日里处处做出端庄的约束,索性连日常沉重繁琐的宫装头饰也不再穿戴,每日只一身简简单单素衣着身。心情好的时候她会去后院里荡秋千,二月渐底,院落里有桃花星星点点地缀在枝头,她看着,会眉开眼笑。微风拂过,吹得她裙摆飞舞。夏儿见了,竟有片刻忘却这还是在深寂的宫中。
有天她心血来潮,问夏儿要一套男装来穿。夏儿知道她是想念从前的日子了,奈何找了半天,也只找出一套太监的宫服。她接过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怔忪,瞬间恢复如常,笑嘻嘻道:“这个也行!”
她穿了太监的宫装在凤飞殿的前院后院里来来回回,很多时候很难引起人的注意。日子久了,即便是认出她,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吃惊。她乐得自在,春日渐浓,满院子的花红柳绿,令人看了无限欣喜。
二月的最后一天,夏儿兴冲冲跑到她跟前,“娘娘,前院的琼花开了!”
她正蹲在小池塘边喂鱼,朱红色的太监服,罩在她瘦弱的身躯上,从后面看去像极了个小太监。池边几丛迎春花开的正好,一串串黄色的小花在夕阳下光鲜亮眼,映的她浅淡的眉尖像是被镀上看一层金光。
“哦?”她偏头看她,“琼花开了?”
“是的娘娘,那花一簇簇开的雪白,和广陵的一模一样!”夏儿掩不住眉眼间的欣喜,“娘娘去看看?”她说着手已经伸过来要扶她。
她没有动,只抬头怔怔看她,直看得夏儿心下惶恐起来,“娘娘?”她试探问道。
“夏儿,你是想念广陵么?”她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