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洛仪驾着马车,转头看了她一眼,“上京叛乱的基本已经在京城了,现在这些都是被迫的,你看他们的队伍,还有这士气,明显都是强凑的数。现在京城里的反叛的人都争着兵马,等着最后的时刻。”
“最后的时刻?”她不禁问道,这个词,听来这样令人惊恐。
“是的,最后的时刻。在这之前,起码说明,他是安全的。”
他将话说的这样云淡风轻,却一时令她惶恐不安。这些日子里,京城,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都像一个未知数,将她对他的了解,给拉的远远的。
生死相思两茫茫。春花秋月,一去经年,竟是如此不经思量。
这一切像是梦一般发生过,而这样快,又这样漫长,她就这样回到那场梦里。
京城,大薛宫。
这再也不是去年她走时的模样,或者是她从未好好观察过这些。总之满城皆兵的阵势令她想起了史书上许许多多兵乱时的情景。这样多的兵,这样多的叛军。谌洛仪说他们都在等最后的时刻,她心里隐约知晓,废黜一个君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些人一点点地占据着京城,架空着君王的权力,等到权力彻底沦陷,争夺皇位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京城里四处都充斥着紧张的气氛,仿佛所有人,都在等一个命令,一个废黜君王,改朝换代的命令。而他们,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只一个重华门外,就是三支不同的兵队驻守着。谌洛伟的兵马仿佛颇有些威望,作为被薛骁贬到边疆的薛氏一族的后嗣,大家对他想要清君的愿望抱有了极大的希望。因此他们一行也还算轻易地得以安全进京,进宫。
朱红色高立的宫墙,梧桐叶子泛着微微的黄色。天空纵使还是这样的清澈高远,却终究令人觉得局促——这是大薛宫。她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一颗心像是初初入宫时的模样,忐忑而又惶恐,又有些许不情愿,但到底是这样入宫了。
尧舜殿书房外还是从前的那般布置,只是宫人,都已经换成了陌生的面孔。她依旧是宫人的装束,在换班的空隙之中,进了书房。
书房里光影疏离,她隔着远远的地方,便能看见桌后伏着的人。这不是她心中的薛骁。眼前的人像是一个步入中年的颓废男人,浑身上下除了那身明黄色的朝服,已经没有一点君王的影子。这不是从前的那个薛骁。
她迟迟疑疑地轻步上前,一边希望这是她所寻找的人,一边又怕这就是那个人。他一手托着额,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抬了抬头,她一下子停了脚步,屏息看着他。他好似并没有认出她来,缓慢地又将脸偏了回去。她的心一轻,像是松了口气,又渐渐沉重起来。她想唤他,张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来,一下子像是怯场一般索性转了身。
倒是他开了口,“给朕将纸铺上。”
他是将她看做了寻常的宫人,她心中百感交集,还是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垂首到他跟前——有一种沧桑的味道。桌案上凌乱地放着练字的宣纸,没有一张奏折,那是一个君王无奈而颓唐的状态。她慢慢地伸出手来,将放在一边的纸拿起,展开,放到他跟前的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