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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蓬阁。

常淑端坐在矮榻之上,手肘支在榻中央的小方桌上。她推开初月姑姑递来的茶盏,目光落在柏木地上的雕花,花式是并蒂芙蓉,花身张扬,作徐徐盛开之状。

林渊,驸马究竟如何了。她收回目光,扫过眼前众人。

林渊顶着那颗大脑袋,行上一礼:微臣以为,慕驸马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

没有只是!常淑打断他,不怒自威道,把后半句给本宫烂在肚子里。

渊大头胆小懦弱,最经不住吓,连连哈腰:请殿下放心,微臣这就重改医案。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竖掌立誓言,绝不对外透露半分慕轻尘的事。

常淑眼里的愁绪散了一两分,指尖抬了抬,示意他们退下。

初月厉声呵斥他们赶紧谢恩,唤来侍女,带他们领赏钱去。

桃花扇就搁在小方桌一角,扇身仅五寸长短,共四十二根窄而薄的竹质扇骨,雪白的真丝扇面上绣有灼灼桃花。初月姑姑将扇子小心展开,为常淑轻轻抚开热意。

常淑的额头沁出一层薄汗,轻风拂来,显出丝丝凉意。她回过神,将桃花扇接过,贴在衣襟处。

初月姑姑知道她素来宝贝这扇子,莞尔一笑:郁华斋的小管事方才来了一趟,说驸马带着牛菊花出府了?

出府?常淑焦急起身:她刚醒,又往哪里去,快派人把她给我追回

忽尔欲言又止,笑自己忙糊涂了,缓了口气道:旺财做事素来稳妥,定是有打算的。

旺财是慕轻尘的小名。

初月姑姑认同的接话:驸马虽然和您吵架,但心里还是有您,出门逛一逛,让二皇子三皇子看到她安然无恙,自然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是啊,昨日她出事,我这一派都乱成一锅粥了,幸好是一场虚惊,常淑言罢,又补了一句,多派几个人跟着她。

初月姑姑领命退了出去,一盏茶后才回来,说是办妥了,她陪常淑在屋里散步:您一夜没睡,可要小憩?再过一会咱们府上就要热闹起来了。皇子公主们定都收到慕轻尘醒来的消息,估计现如今正在准备拜帖,要来探个虚实。

常淑觉得她说得有理,由她陪着回了郁华斋,一进屋,就因地上的被褥生起闷气。

初月欲要让人进来收拾,被常淑叫住,她柔声说:由她闹,闹过就好了。

她合衣睡下,发泄似地拍了拍旁边的枕头,像是打在慕轻尘身上似的。

她想不通,以往和慕轻尘吵架,两人顶多是互不理睬,隔日就能和好如初,怎么这次慕轻尘偏偏对她礼遇有佳,显得很是生分?

难不成是冷战新招数?

还是她那一巴掌打得慕轻尘心灰意冷了?

她把手掌摊开,举到眼前,摇曳的烛光中,修长的手指泛着莹莹白光,光芒四溢中,她的面容显出颓败,酸涩的情绪,在胸口滋生。

第3章 契约驸马上线

西市,帝京最热闹的的地段之一,这里以兜买舶来品和大宗货物而闻名,是各国商客的聚集地,口音最是繁杂,大秦、拂林、新罗、天竺应有尽有。

三驸马换地方了,以前都是在平康坊里风流的。牛菊花偷着乐。

平康坊里满是秦楼楚馆、乐坊舞肆,亦小白每每风流都是选在那,偶尔也会在曲江池畔瞎晃,倒还从没来过西市。

听闻上月来了一队波斯舞娘,高鼻深目,妍姿妖艳,跳起胡旋舞来更是婀娜妩媚。其舞肆就开在西市。想来亦小白是纨绔性子作祟,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来一睹这些胡姬的风采。

西市人头攒动,高声吆喝的里卫、武侯和不良人在其中横冲直撞,像是一池清水里丢进了数尾鱼,搅得无波无澜的水面急急晃荡起来。

商客们都避之不及,三三两两的拥在一起,议论着是出了何事。

西市署的署丞跑出来查看,跌跌撞撞的跑到坊门前一瞧,方才发现高头大马上的粉衣女子。

三公主!署长向她磕头行礼。

常鸢把马鞭蜷在手里,灵巧一跃,从马背上跳下,根本不搭理脚边跪着的人,径自往坊内张望,厉声对身后的府兵命令道:务必封锁所有出口,也别总在街上找,这些商客鬼机灵,把屋顶都改成的了平顶,用来堆放货物,藏个人甚是方便,让兵卫们也窜到屋顶找找看。

末了加了句,我还不信找不到了!

颇有把西市翻个底朝天的架势。

她横眉倒竖,朝地上猛甩了一鞭子,抽得尘土四溅,手腕的清风铃也随之发出急促的脆响。

府兵领尉忙行叉手礼,称了声是,他右手握住腰间悬着的铁尺,往外疾步狂奔。

署丞也算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久跪不起,实在吃不消,他撑着地,试探性地爬起身,见常鸢并未斥责,胆子不免大了些,又道:三公主!坊内鱼龙混杂,您金枝玉叶小心伤到自己。是哪个不开眼的刁民冲撞了您,您说于微臣,微臣立刻派人捉拿。恳请您开恩,将人马都撤回去吧

西市繁华,那么多带刀带剑的兵卫在里头乱窜,倘若出个什么事,他定得吃上头的罚。

常鸢不等他说完,呵斥道:说谁刁民呢,你才刁民,你全家都刁民!

哼,敢说本宫的小白是刁民,讨厌!

署丞见她发怒,惊慌的想要求她宽恕,话刚及舌尖,就被走到跟前的人吓了回去老天爷呀,慕轻尘,居然是慕轻尘!这身子骨可真好,天打雷劈都能没事!

署丞连退两步,退到人堆里不再言语。

常鸢。

常鸢应声回头,喜不自胜:轻尘,你怎的在这?什么时候醒的!

她声音高了一个八度,围着慕轻尘足足绕了三圈,提起慕轻尘的两条胳膊打量:还以为你会一命呜呼,没想到今儿就醒了。

她好奇心起,抓住慕轻尘不停地问被雷劈是啥感觉?是疼?是痒?。

说着像是想起什么,脸色一变,话锋突转:说,你为啥休我皇姐?本宫告诉你,你若敢欺负她,我定让父皇做主!

她的曾祖母是胡人,到她这一辈,五官已然汉化,但睫毛又长又密,鼻梁挺翘,右眼角还挂有一颗莹莹泪痣,即使生着气,也带有少许独属于异域美人的娇媚。

慕轻尘答非所问:我四下闲晃,散散心,从昨晚一直躺到现在,乏累得很。你到这处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抓负心汉呗!

慕轻尘装作恍然大悟,眼风扫过一旁脸色煞白的署丞:你这么闹,小心父皇责罚你。

怕什么,都是亦小白的错,父皇要怪也是怪她。

说的也是。慕轻尘啧啧两声,抬手指向西北边,天热,我身子还没恢复,便不多做耽搁,先回府了。

临上车时,常鸢却突然喊住她,眼角眉梢满是狐疑。

慕轻尘似笑非笑的回身看她,静待她下一步动作。

常鸢倒也不跟她多废口舌,上前两步,用鞭柄一把掀开马车的车帘。

里头的牛菊花吓了一跳,一咕噜的滚下地,向她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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