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冰 第97节(2 / 2)
几人顺着这话又聊了几句浪漫主义的可爱,半途累了又各自散去拿饼干和咖啡垫一垫肚子,每到这时李锐便会偷偷摸摸地过去跟秀知多说两句话,白清嘉偶然瞧见过两回,心中可觉得有趣呢。
至于她和徐冰砚,现在往往一个礼拜只能见上一面了。
他原本就很忙,和二哥一起秘密筹建军工厂以后就更是忙得见不到人,也就是到休息日的时候才能勉强抽出一两个小时到白公馆来看她,待上一阵也就很快要走了。
她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一个多小时才最好,总恨不得把它掰开了揉碎了用,抓紧一切时间跟他说话,问他这一个礼拜遇到了什么、再跟他说说自己的事;可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也无法用一两个小时把一个礼拜说尽,许许多多的琐碎无法分享,偶尔也让他们感到无力。
她于是渐渐也不强求了,一个多小时里一句话不说也可以,哪怕只是在他怀里靠一靠、在他腿上躺一躺她也觉得满足,沉默的依偎也是顶级的浪漫,能给她以酸辛的抚慰。
他却有了一个新爱好,便是给她染指甲,有一回来家里看她的时候竟不声不响地在口袋里揣了一瓶西洋产的指甲油,上面还印着美国蔻丹公司的标示。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她简直乐不可支,躺在自己房间的沙发上窝在男人怀里笑个不停,“是要给我染指甲么?”
他似乎也有些尴尬,一向严肃板正的男人耳根微微泛红,默了一会儿才说:“如果你不喜欢,那就还是算了……”
她还是笑、肚子都要笑疼了,等笑够了却又乖乖地把自己的小手往男人手里塞,说:“别算了呀,难得你东西都带过来了……”
他局促地咳嗽、也不接她的调侃,单只转开指甲油的盖子,拿惯了枪械的手忽然拿上了这种小巧的东西,画面有种奇异的温馨感,让她想起上回他提着她高跟鞋的样子。
她的心忽然软了,许久不能见面的抱怨全都消散得干干净净,一边在男人怀里换了个姿势靠着、一边又问他:“怎么忽然想起要给我染指甲了?”
她过去的确有染指甲的习惯,矜贵的千金小姐无论多么小的细节都会打理得精致迷人,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最辛苦的时候朝不保夕连住的地方都快没有了,哪还能顾得上染指甲?后来渐渐也就搁下了这个习惯,即便日子重新好过了起来也没再恢复。
他却好像很把这种细枝末节当回事,总是不希望她过得没有之前好,也许男人心里总会有这样曲折难解的好胜心和责任感,希望一个女人因为自己的存在而过得越来越好、不能接受对方跟自己在一起后反而失去原本优渥的生活状态。
何况他原本就很迷恋她的手……此刻一点一点将淡淡的粉色染上她的指尖,他心中就有一块地方被填满,痛苦的疲惫得到缓解,似乎又可以坚持一阵子了。
他轻轻亲吻她的手,连小小的指根指腹都不肯放过,轻轻的啄吻令人目眩神迷,她知道这个男人珍惜她珍惜到了骨子里,因此倍感满足。
——他却是不满足的,因为他知道她的无名指上还缺少一枚戒指。
……他还没有向她求婚。
天知道他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从在皖南的军营里第一次亲吻她的那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一定要跟她结婚,回到上海后还曾独自去首饰店为她挑选过戒指——按照新式婚姻的规矩,一枚奢华漂亮的钻石戒指。
他已把它在自己的抽屉里藏了几个月,至今却依然无法把它给她,也许因为他真的太过小心,总不确定眼前的局势是否已经足够稳妥、嫁给他以后她又是否真的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要再等一等么?
还是现在就说?
如果军火厂的事情最后真的暴露了,那么他……
他闭了闭眼睛,黑沉的颜色正在不断漫溢,女人却没察觉他眼底的忧虑,仍在赞叹他染指甲的手艺出类拔萃,还说以后每个月都要他给她染。
“好……”
他温柔地再次亲吻她的手,若有若无地靠近她的无名指。
“……我永远为你染。”
第160章 交换 ——门锁应声而开。……
而在徐冰砚忙于公务频频外出的这段日子, 苏青便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出入官邸。
这对她来说是很容易的,毕竟即便她不主动提徐冰洁也会十分热络地邀请她,过去她十次里只会点一次头、只为表现自己的矜持和客气, 如今却“大方”多了, 只要对方开口她便欣然应约, 只有偶尔的几次才会装装样子婉拒。
徐冰洁非常高兴, 毕竟前段日子她总觉得自己和苏青之间有些微妙的龃龉,还以为对方生气了、不肯再要她这个朋友, 没想到竟是她多虑了,她们还是好得蜜里调油,是一辈子亲如家人的好姐妹。
“多亏有你经常过来陪我,”徐冰洁庆幸地抱住苏青的手臂, “这个房子太大了,晚上一个人待着总会瘆得慌,要是白天也没有人气儿我估计真要难受死了……”
苏青柔柔地笑, 看上去仍然那么温婉恬静, 实际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官邸中的一切,没多久就发现二楼走廊的尽头有一间大门被反锁的房间, 看上去十分特别。
她假装好奇地问徐冰洁:“那里是……?”
徐冰洁轻飘飘扫了一眼, “哦”了一声,接着便随口回答:“那是我哥哥的书房,平时他都在那里工作的,不过一直不让别人进, 连我都没进去过。”
“原来是这样。”
苏青应了一句,随后便微微垂下了眼睛,转身继续和好友去别处闲逛,仿佛对这间神秘的屋子并不上心。
几天后却忽然发生了一桩意外。
那日徐冰洁下了课要跑去日文科找苏青一起去盥洗室, 进教室时却没瞧见她,后来在校园里转了一大圈才在励耘楼附近的樟树林里找到人,彼时正蹲在树下哭得满脸是泪、前所未有的狼狈。
徐冰洁吓了一大跳,赶紧也蹲到好友身边为她擦泪,一边擦又一边着急地问:“这是怎么了?你、你怎么哭了?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一定都帮你!”
苏青却不回答、只埋着头一门心思地哭,反倒勾得徐冰洁更是百爪挠心,急得声音都变了,连着追问:“你快说呀!急死我了!”
如此这般又催促了两三回,苏青才终于含含糊糊地开了口,说:“没什么……只是我表弟表妹他们……唉……”
这话听着似是而非,可实际上却把一切该交待的都交待得明明白白,一听就是被家人排挤了——徐冰洁凝神一想,果然很快便想起上回去苏青姨母家做客时她那两个弟弟妹妹的刻薄嘴脸,分明就是一副对人很坏的样子,说不准还要欺负他们这个温柔善良的好姐姐呢!
“岂有此理!”徐冰洁真是气极了,“嚯”的一下子就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
说来有趣,徐冰洁这个局外人明明根本没瞧见过人家家里人是如何相处的,可却已然能言之凿凿地说出一个“这么”,可见苏青哭得十分动人,足能将旁观者的心肠哭得豆腐一样软。
“搬出来!今天就搬出来!”徐冰洁已在气势汹汹地下令了,“我家那么大、空房间也多得是,你尽管挑一间喜欢的舒舒服服住下,再不要回那个魔窟去受气!让他们都瞧好了,你离了他们照样能过得好!而且是越过越好!”
天晓得这番话说得有多合苏青的心意,可她却依然要假意推脱,还说:“这怎么行?我只是个外人,怎么能……”
“什么外人!不许你这么说!”结果自贱的话刚一出口就如愿被她忠实的友人打断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过去我跟哥哥最落魄时也只有你肯真心对我好!现在你被人欺负、我又怎么能站在一边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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