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她将供词交给元晦,说,“咱这倒也不能算是屈打成招,毕竟事情真相究竟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不必再浪费时间。”
“这倒也是。”
元晦这人从小接受的是最正统的教育,行事端方基本已经刻进骨子里,温挽狡黠的办事风格叫他眼前一亮。
“呵。”
躺在地上的杨恹不明所以地冷笑一声。
温挽低头看他,说:“沅江河堤不止盛泽一处有问题,若不早日修复,那么沅江沿岸将处处是盛泽。当年我记得杨乾元协助都水清吏司杨惟修筑的河堤不止盛泽一处,你若清楚,趁早交代,我们或许会给你个痛快。”
杨恹渐渐收起了脸上的嘲弄。
“我知你不在乎旁人死活,听说你有个妹妹,巧了,我们顾大人也有个妹妹,两人也是父母早逝相依为命长大。不过你比他幸运得多,他小时候靠讨饭养活妹妹。从最小的笔吏一步步爬上如今的大理寺少卿,却差点死在你刀下。”
杨恹不是一个会被三言两语轻易说动的人,他只是很烦这俩人连番在他耳朵旁边说教。
“让我见那位顾大人,见完之后,我会给你想要的。”他终于松口道。
温挽看看元晦,见他点头,才回杨恹说:“我可以去帮你把人请来,不过你休想再动他一根汗毛。”
“呵,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动得了他?”
“你知道就好。”
不一会儿,李沧声搀着顾是非来了。
俩人一站一躺,彼此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我要跟他单独谈。”
杨恹话音刚落,元晦手中的匕首就插进了他脸旁边的地上,险险挨着眼睛,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杨恹见状,又安稳地闭上了眼睛,摆明他们不走,他就不开口。
顾是非抿了抿嘴角,说:“不会有什么事的,放心。”
“嗯。”元晦看看他,交代一旁的李沧声说,“你在看得着的地方守着,别让他下黑手。”
“我晓得,爷。”
“走吧。”元晦招呼温挽。
两人出去后,杨恹双手撑着地,让自己坐的更端正些,低声说:“我听说你家里也有个妹妹。”
顾是非瞬间警觉。
杨恹虚弱地笑笑,“隔那么远,我能对她做什么?我是想说……我家里也有个妹妹,叫杨朵儿,养在甘州帽子胡同。若是日后你见了帮我带句话,就说哥哥去远处帮大人办事了,得去好几年,让她别挑了,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嫁妆藏在床底下的瓦罐里,自己拿。”
他不信任元晦,却也没指望顾是非能答应他。所以他自顾说完就算了,也没添一句求他答应的话。
沉默良久,顾是非轻轻应了一声,说:“好。”
杨恹闻言,没有答话,而是偏过头望着穿过窗棱挤进来的阳光,它们像一块一块的补丁,又像一块块滚烫的烙铁印子。他努力把手伸到阳光下,却发现那丁点光亮和温暖根本无济于事。
突然,杨恹捂住脸哭了。
……
温挽和元晦等在地牢外,大约半盏茶的功夫,顾是非捏着两张纸慢慢走了出来。
他见着两人,勉强笑了下说:“他自尽了。”
第38章 回京
事到如今,有关盛泽水患的所有人证物证均已备齐,为避免夜长梦多,元晦拿到供词之后就让李沧声带着供词和受伤的顾是非偷偷回了京。
接下来,他只等着杨乾元将该喊的人喊来,把该算的账算完,盛泽的事也就了了。
杨乾元在甘州经营多年,想动他没那么容易。
但元晦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不把这些人就地正法,那么后面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因为扬长吉必定会千方百计保下这帮人。
如今,他手下能用的人只有傲血之前带来的三十多个玉凉铁骑。如果郁长冬借兵顺利的话,惩治甘州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不顺利,那么只能铤而走险了。
“杨乾元带来的那些亲卫怎么处理的?”元晦问辰一。
这会儿才将将过午后,杨乾元还被软禁在后院厢房,有四个人在那守着。他带来的百来号亲卫原本全部堵在大门口,刚才他去看了一眼,一个人影都不见了。
辰一单膝跪地,“小的做主,杀了几个,剩下的关牢里呢。”
“嗯?”
“原本是想劝降的,但那帮人油盐不进,我只得让兄弟们杀鸡儆猴,这才制住。”
他们这帮人在战场上一个二个都是杀神,杀气重的很。要不是看那些所谓的亲卫都怂的很,他们怕是一个都不会留。
“也好,”元晦说,“郁长冬还有多久能借兵回来?”
“辰二刚传消息回来,他们已到达军营,若顺利的话两个时辰之内能赶回来。”
一时间,议事的小偏厅陷入寂静。
杨乾元召集的甘州属官正朝这边赶,每个人都带了不下百人的队伍,最近的一支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到县城。
他们马上就要被围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