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里出了命案,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相帮的?”
沈灏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爹是顺天府的推官,她也是顺天府的女差役,虽说近来跟了锦衣卫去做事,但宋长贵打过招呼,算是过了明路,大家心知肚明就不再多言。
刘家的死者,正是刘老爷自己。
死得十分蹊跷,整个人淹没在自家的大米仓中,米没了顶,整个人埋在里面,身上没有伤口,不见鲜血。
刘家有非常多的米仓,储了米,也储了粮。这种仓极大,设计巧妙。
伙计要取米的时候,打开米仓下方的漏口,米粮便直接从口子流出,而储放米粮的时候,需要搭梯子上到仓顶,揭开盖子,倾倒而入。
据发现尸体的伙计交代,他早上准备放些粮食出来舂米,可是明明满仓的粮,刚放了两箩筐就变得稀稀拉拉,他以为是出口堵住了,拿了根棍子爬上梯子往粮仓里怼了几下,
哪料,粮没有放出来,出口漏出了一颗人头。
人是倒栽在粮仓中的,出口就比脑袋大一点点,脑袋漏出来了,身子出不来,一双眼睛直盯盯倒望着人,把伙计吓得屁滚尿流。
几个人凑近一看,这不是他们家老爷吗?这才紧赶慢赶到衙门去报案。
沈灏四处走走,查看了现场,又仔细听了伙计的叙述,转头看向不停用绢子拭泪的刘夫人。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家老爷不见的?”
约莫四十来岁的刘夫人,打扮得很是贵气,只是此刻眼睛泛红,上了妆的脸也哭花了,看上去有些狼狈、憔悴,声音也嘶哑不清。
“回官爷的话,民妇亦不知。”
据刘夫人交代,昨夜入睡时沈老爷还在身边,同她说了会儿话,清晨醒来就不见人。她以为刘老爷去了铺子上,没有多想,哪知,一会丫头就来唤她,老爷死在了自家的粮仓里。
再然后,问什么都一无所知。
沈灏察看了现场,该问的都问了,转头吩咐周明生和郭大力等人。
“把尸体和相关人员都带回去,请宋推官。”
周明生抱着腰刀拱手,“是。”
刘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化。
“民妇也要去吗?”
沈灏看她一眼,“刘老爷死因不明,夫人自然要去。”
刘夫人哦声,低下头,侧目叫丫头拿自己的斗篷过来。
时雍一直旁观,见状不由抿了抿唇,“刘夫人颜色真好。”
颜色真好这话很是广泛,可以说是长得好看,也可以说是皮肤好,甚至妆容好。一般是对人的恭维,可刘夫人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这才给了时雍一个苦笑,然后转身去了。
宋家和刘家算是亲家了,可时雍从未见过刘夫人,这是第一次。
沈灏等捕快带人离开,时雍走在后面,出门的时候,恰好碰到得知家门噩耗匆匆从书院回来的刘清池。
讽刺的是,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人——广武侯的上门女婿,谢再衡。
两人同一个书院,同一个先生,没想到还成了好友。
当真滑稽。
时雍微微勾唇,只当未见。
刘清池却拦住了沈灏,拱手施礼,“沈捕头,不知家父……”哽咽一下,他吸口气稳住情绪,“何故身亡?”
沈灏还礼:“目前尚不知原委,一切等宋推官查实再说。烦请刘公子借步。”
刘清池怔了怔,默默让路走到旁边。
谢再衡安静而立,只言片语都无,直到时雍走过他的身边,他突然低声。
“阿拾。”
渣男贼心不死?时雍手心慢慢圈起,侧目抿唇而笑,“谢公子,哦不对,该怎么称呼?侯府的乘龙快婿?有何贵干?”
谢再衡眼眸垂下,控制住情绪,“好久不见,恭喜。”
时雍挑了挑眉头,尽量不让自己流露出厌恶,而是淡淡笑道:“恭喜你,新婚燕尔。”
说罢,她转身就走,谢再衡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终是咽了回去。反是刘清池拦了上来,“宋姑娘,刘某有一事相求。”
对这个未来的妹婿,时雍目前只是寻常观感,闻言笑了笑:“刘公子请讲。”
“大姐。”刘清池走近时,换了个亲近的称呼唤比他年岁更小的时雍,又连连施礼,“我父亲之事,就拜托大姐和宋伯父了。”
时雍注意到谢再衡的眼睛一直在往自己这边看,故作亲近地对刘清池微微一笑,用截然不同的态度道:“放心吧,职责所在。”
日头刚刚升起,浅暖的阳光洒在时雍的身上,衬得她双眸似水,脸如凝脂,眉不描而黛,朱唇不点而红,巧语言笑,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与往昔不同的疏淡气质。
谢再衡发现她变了。
不是往常那个喜欢他的她,却是往常那个喜欢他的她更为耀眼,仿若有光。
时雍没跟沈灏去顺天府衙门,而是叮嘱予安加快速度,直接去了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