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王氏刚刚落屋,就看到宋长贵醉醺醺地回来,他是被一辆马车送回来的,下车的时候,那车夫还十分恭敬地扶住他,直接将他送入院门,离去前,又连连朝他点头哈腰,莫不恭敬。
时雍一看就绿了眼神。
“爹,你为何会坐楚王府的马车回来?”
宋长贵被闺女质问,酒顿时醒了三分,愣了愣,仵作的高度敏感就让他找出了时雍话里的疑点。
“你怎知,怎知那是楚王府的马车?”
时雍心里一窒。
许久不曾揭开的伤疤,就这样被亲爹不经意地拨动了一下。
于是,心火更甚。
“我见过。”
不仅见过,还坐过,就连这车夫她都看到过无数次,曾经,这车夫也像对宋长贵这般,对她点头哈腰,尊若主子。
只不过,时雍万万不会告诉宋长贵这些就是了。
她拉着脸将宋长贵扶回屋,端来凉茶就递到他面前。
大冬天的,宋长贵以为能喝上一口热茶,结果凉茶入嘴,冻得哆嗦了一下。
再看姑娘的脸色,他疑惑地眯起眼,不知道哪里惹她不高兴了。
“唉!”宋长贵放下茶盏,“楚王找为父说话,为父一个小小推官,还能不从?楚王要客气地送为父回家,为父除了感激,还能如何?”
“楚王找你说话?”时雍眯起眼打量他,目光满是警惕,“楚王找你能说什么?问魏府的案子?”
“没问案子。”
宋长贵摆摆手,酒气未散,脸上有宿醉的酡红,可是言辞间那隐隐的得意却有些隐藏不住。
“你猜怎么着,楚王竟让我随他前往东昌府就藩,直夸为父是难得一见的贤才。想不到吧,都说楚王纨绔败家,竟是重贤重才之人……”
时雍微怔。
看着宋长贵脸上的欢喜,拳心不知不觉卷了起来。
一个平民出生的小推官,被当朝亲王,皇帝的亲弟弟召见,推心置腹地谈话,还是一副求贤的低姿态,换了谁都很容易飘的吧。
赵焕很懂得利用人心呐?
去了东昌府,他是属地藩王,他就最大,若是贤才,必然会委以重作。许一个藩地的高官,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可比顺天府的推官权重。
时雍皮笑肉不笑地问他:“那你应了没应?”
宋长贵迟疑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拎了水壶进来续水的王氏,就劈头盖脸对他一顿骂。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堂堂一个王爷,求贤求到你宋老三脑袋上了?好不好笑?我看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说罢,王氏又狠狠瞪了宋长贵一眼,就差上去拎耳朵了。
“不许应,听到没有?你也不想想,你这芝麻官是谁提拔你的?咱们家的好日子又是谁给的?人家给你点三炷香,你就当自己是菩萨了?别给老娘装大尾巴狼,你有几斤几两,旁人不知,老娘还不知道吗……”
被媳妇骂得头皮发麻,晕头转向,宋长贵连还嘴的机会都没有,一个头两个大,连说三句“我没应”,终于堵住了王氏的嘴。
宋长贵也干脆倒在椅子上,装醉晕睡过去,省得听她唠叨。
时雍对王氏刮目相看。
帮着她将宋长贵扶回房里,竖了个大拇指,“厉害。把人骂昏过去。”
王氏哼声,“咱家又不愁吃不愁穿的,何苦趟人浑水?闲得慌吗?再说了,老娘的店面还没盘下来呢,去什么鬼的东昌府?哼!”
“……”
时雍哭笑不得。
还想说宋夫人深明大义,头脑清楚呢,原来是为了开店。
……
开店的事情,时雍由着王氏去张罗,她不感兴趣。在家里坐了一会,吃了些王氏端上来的糕点茶果,时雍合计着时间差不多,去灶房洗了个手,笑眯眯地叫上大黑,让予安套车,匆匆赶到无乩馆。
这个时节,天黑得早,未时刚过,天空便阴沉沉的像盖了一块乌布。
晚上又要下雨了。
时雍搓了搓脸颊,跳下马车就急匆匆地朝门房奔过去。
“咚——咚——咚!”
门房打开门洞,看到是她,看看天色,有些讶然。
“姑娘怎么来了?”
一般这个时辰,时雍是不会来无乩馆的,除非有什么急事,门房看她满脸着急的样子,赶紧为她开门。
“我有东西忘拿了。”
时雍没多和她寒暄,善意一笑,焦急地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