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杨斐的表情有些沮丧,脑袋快要钻到肚腹里去了。
每次他想要诚心做好一桩事情,总会出一些预料不到的差错,这让他自信心大受打击,脸色发青,好像瞬间就被人夺走了神魂一般。
“二皇子不肯侍者近前伺候,尤其是我。他见到我就发狂骂人,砸东西,塔那和恩和没少受我连累。为免激怒他,我便不再入帐,侍卫们也都只能守在帐外。昨夜,我亲眼见到二皇子睡下,然后便一直守在门口,不曾离去。哪料到,今儿天亮,塔娜起床做早膳,竟发现二皇子不在帐中……”
杨斐是个谨慎的人,不可能察觉不到有人进出毡帐。
更何况,吉达村还有哈森的大军驻守,深更半夜,来桑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恩和也哭丧着脸,轻声道:“夜间,我和塔娜姐姐是轮班值守的,塔娜姐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我也听到二皇子脱衣入睡,我才睡过去的,这人怎么就不见了?”
“哼!他还能遁地不成?”
赵胤审视着杨斐,“我再问你一遍,确实亲眼看到来桑入睡?”
杨斐沉吟片刻,“属下在帐外……”
那就不是亲眼看到了。
赵胤冷冷转过脸,问恩和:“你亲眼可见?”
恩和被赵胤这么盯着,顿时涨红了脸,语气结巴起来,“婢子不敢。二皇子向来不喜婢子们靠近睡榻,婢子在外间,只听得动静……”
三个人的回答如出一辙,都只是听到动静,从熟悉的声音来判断来桑在做什么。
赵胤问:“昨夜我们走后,可有人来过?”
杨斐想了想,“哈森将军派了两个士兵过来,给二皇子送了些吃穿用度之物……”
哈森?
赵胤眯眼,“什么时候走的?”
杨斐道:“不足半刻钟,把东西抬进去,被二皇子痛骂一顿,就又抬了出来,走了。”
嘭!赵胤手上的杯子突地被他大力捏碎,吓得杨斐话音中断,恐惧地抬头看他。
“爷……”
赵胤注视着他面具下的脸,好半晌,突然起身去了来桑的内帐。
来桑常装的衣衫尚在,而放衣服的架子却倒在地上,还有一个类似风车模样的东西挂在小窗边,已经不会转动了,但风车里有叶片,明显就是它吹出来的衣服窸窣声。
“爷!”
杨斐扑嗵跪到,歉声道:“属下大意了,没有想到二皇子会心生离意……”
赵胤不等他说完,脚步已然迈了出去,分明是不想再听他解释。
众人纷纷沉默。
时雍跟上去,在经过杨斐的身边时,顿了顿步。
“你自求多福吧。”
杨斐平静地抬头,“你们怀疑我?”
时雍眯起眼,颔首看他,“哈林是乌日苏的人,侯爷在时,他都不曾前来拜见二皇子,一直假意不知,怎会等候爷走后再派人来送东西?行,就算他突然想明白了,偷偷摸摸来送东西示好,想要脚踏两只船,你怎能不检查箱子,任由他们抬进抬出?”
杨斐一怔,“我以为……”
“不要以为了。好好想想,侯爷那里你怎么交代吧。”时雍无奈地一叹,“实际上,不止侯爷怀疑你,任何人都会怀疑是你。杨斐,当真不是你助来桑离开的?”
杨斐缓缓垂下头去,“我说不是,郡主信吗?”
时雍看他一眼,沉默不语地叹口气,离开。
人皆散了,只有杨斐还跪在地上。
他呐呐地望着毡帐,突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论他做出什么改变,不论他付出多少努力,终究,他还是个无用之人——
“我信。”背后传来脚步声,一双黑靴慢慢停到他的脚边。
杨斐抬头,看着谢放平静无波的脸,微微一愕。
“你信我?”
“信。”谢放静静立于他身侧。
“为什么?”杨斐又问。
谢放安静不答。过了好久好久,嘴角慢慢抿了起来。
“我们是出生入死过的兄弟。”
杨斐吸了吸鼻子,隐约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带了些惭愧。
“放哥,我当初不该借你钱不还。”
谢放与他对视片刻,高挺的鼻梁微微一皱,瞳仁深邃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