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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淡风轻怀铮骨(1 / 2)

重楼离开之后,飞蓬原以为,自己会心情舒朗一些,睡得也会更踏实一些。

可实际上,听着海风吹拂水面的声音,飞蓬反而孤枕难眠了。他躺在床上,对着魔界的月亮发呆,总觉得缭绕在身边少了一些什么。

是重楼的视线吗?不,不是的,从来到这里开始,重楼就再也没在夜晚以视线窥视过这里。

当时自己觉得对方虚伪,但重楼确实做到了秋毫无犯。哪怕是先前自己差点走绝情道,给了他机会之时,重楼也没有真正顺水推舟,只是想成全自己。

飞蓬怔怔的想着,再忆起景天那一世,重楼对紫萱的照料,竟是源于为自己把女丑请下界参与大劫的歉意,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扯了扯嘴角,指尖不自觉伸到枕边,轻触照胆神剑的剑柄。

重楼封锁空间时,是将整个岛屿连同地脉,都尽数锁在一起。地脉附近的魔界灵气混杂却充足,充满了水属性气息,十有八九孕育了不少厉害海兽。

未免忽然有魔兽自附近攻击岛屿,飞蓬便没有再把照胆神剑收入魂魄,而是就放在身边。只因引动魔界灵力终究需要时间,而重塑身体时的灵气又有限,用一点就少一点,他可不想意外到来时,不得不消耗本身灵力。

睡不着的飞蓬抚摸神剑,在床上翻来覆去。剑灵似乎也发觉主人心情欠佳,居然动了动剑柄,从床上飞了起来,忽然钻入了床底。

飞蓬分外奇怪,翻身下了床。前不久,他从床下翻了好几坛子酒,别的倒是没在意,看照胆这样子,难不成下面另有乾坤?

这么想着,飞蓬把剩余的酒坛都挪了出来,又掀起床铺,才在床下的四个角落里,发现了香包。他怔忪了一下,伸手抓了起来。

线头很整齐,布料手感极佳,残留的味道也给了飞蓬熟悉的感觉,还闻着便觉心神一定,显有安神静气之效。只不过,这味道被床下的酒香盖了过去,这是飞蓬自己当时揭开封泥之后喝得太猛,洒了不少酒液所致。

重楼没这个手工,大概是从中心城买的吧,但效果还可以,想来不便宜。翻看了几下,对重楼富裕程度知之甚深的飞蓬自顾自确定答案,把香包挂在了帐顶。

隐隐约约的香味中,他缓缓阖上蓝眸,总算有了睡意。可第二天清晨起床,抱着剑才至花园,便吃了一惊。花园里,好几株花都没精打采,没了往日的耀目。

飞蓬眉梢一动,心里有了个想法。他头一次认真检查起花园里,却一个阵法都没发觉。这个结果,令飞蓬的神色复杂了起来。

重楼不会让外人登上岛屿,也就是没有请园艺师前来,便只能他自己亲自侍弄花草了。而他这么做,仅仅只是因为,自己往日很喜欢自然美景。

“何必呢…”飞蓬低语一声,眉宇间闪烁几分痛苦悲怆。

其实,自己真能走绝情道吗?这个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如果重楼一错再错,自己自觉瞎了眼,为讨回公道是会下杀手。可是,若是为了铸造绝情道基,以断情绝爱之心亲手杀死心慕之人,那无疑是将对方当做踏脚石。

哪怕再恨重楼,这等完全违背自己一贯处世原则之事,飞蓬都是做不到的:“我做不到…”他喃语道:“但你也做不到。”

飞蓬曾经以为,重楼哪怕知晓已负了自己,也会因那份自私霸道、野心权欲而断绝情爱。

可现在看来,重楼竟也是拿得起却放不下,与自己一样。不然,又怎么会放任自己杀他,又怎么会在自己拒绝后,换一种方式前往混沌,等自己再下杀手?

是啊,一样。飞蓬几乎想哈哈大笑,这是多可笑的事情?明明他们俩都是用情至深,偏偏时至今日,自己做不到原谅,重楼也心知肚明,不奢望原谅、不徒劳纠缠,只静待一场决战,终至不死不休。

但是,重楼终究料错了一点——他走不了绝情道,对自己没有真正的杀意,也确确实实以各种手段想要补偿,那自己就真能狠下心来杀了他吗?

飞蓬忽然拔剑,没有动用灵力,却用尽体力使出各式剑招。一时间,剑光纷落如雨,卷起五颜六色的花朵,化成一场花雨,花瓣纷纷扬扬落下,粘在飞蓬的头上、发上、脸上、衣上,将泪水尽数遮掩。

“咚!”脱力的那一霎,照胆神剑脱手而出,飞蓬半跪在了已经空虚的花园里,拳头猛地砸进土壤里。他眼角发红,笑容无比怆然、无比狼狈,低语道:“我真是不争气啊!”

照胆神剑自己飞了回来,剑柄轻轻摩擦飞蓬的脸颊,露出安慰和理解的意味。

混沌之中

藤蔓堆里,重楼缓缓睁开眼睛。

遮天血藤伸了个头出来,声音没了诱惑食物时刻意的悦耳轻灵,只剩下了无奈:“我说你伤势好了没,我可不想老是在这里给你护法。”

飞蓬应该发觉花会谢了吧?也许,还会睡不好。不过,这样倒是正好,先前做的太过无微不至,才让飞蓬生了心软,现在花开始凋谢,香包渐渐失效,飞蓬心情变差,想必杀心会更盛吧。

重楼心里想着,回答时却是一心两用:“没好,还得再劳烦你一阵子。”

“哼,说好了,我为你护法,之前我欠你的人情一笔勾销。”遮天血藤摆了摆藤蔓,虽然对于不能出去颇为心急,但能还清因果也算不错了。

最开始他和重楼、飞蓬确实是敌人,那次看重楼跳草裙舞之后,倒是算有了些交情。而后多年,偶尔也有往来。

尤其是在神魔大战期间,因各位界主失踪,重楼忽然来混沌做了一些阵法布置,竟阴差阳错从那位半步三皇手里救了自己一命。

“我拜托你的事情,最近怎么样了?”重楼开口问道。

遮天血藤表情一凝:“你说的那位天道异变始终下落不明,至于那方残破世界…”他是纯粹的混沌生灵,与另一方世界并无关系,那位闭关不出的三皇想让属下强行收复自己,未免太过欺负人了。

“那位三皇还没出关,我只能肯定你说的天道异变,没有现身前往。”因此,遮天血藤自然不介意帮重楼监视一下对方:“再说,那个天诛再是天道异变,也只是你世界的。”

遮天血藤与重楼持不同态度:“他不太可能和敌对世界联手吧?那位要是看见他,很可能会想拿他填补本世界天道的残缺。”

“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重楼点了点头:“如果天诛狠下心,许会将计就计,诈做上当被擒,再想方设法吞噬那方残破天道,用来弥补自身。”

遮天血藤心头一震,低语道:“不错,你的担心很有道理,确实无法排除这个可能。”

某些事情上,他比重楼知道清楚一点:“那位三皇不是不想出来,但你世界的天帝、地皇、人祖当年那一战,是把他打碎了魂魄。他这么多年都在养伤,不见得就是全无破绽的。”

“等飞蓬来混沌,你去提醒他一下。”重楼冷不丁的说了此言。

对重楼、飞蓬与伏羲、重楼的关系有所了解,遮天血藤幸灾乐祸说道:“知道啦知道啦,你这一身伤势绝对是飞蓬干的吧?帝俊他们不在,也就他有本事伤你。你要我去说,不自己去,是和他闹别扭了?”

“嗯。”重楼淡淡应了,垂下眸子状似打算继续养伤。

见他这个样子,遮天血藤以为是神魔公事,一时也就没了追问的心思,默默隐入藤蔓之中。

重楼继续静养,等待飞蓬哪一日破封而出。

可重楼一旦安静下来,就忍不住去想飞蓬,想曾经的点点滴滴,想飞蓬面对他时或温暖或捉狭的笑容,想飞蓬跳的那场绚丽绝伦的剑舞,也想飞蓬放松安眠在他怀中的睡颜。

但画面一转又将一切美好粉碎,重楼想起飞蓬的剑刺入心口时的冰冷,也想起飞蓬被迫在他shen下shen吟时眸中的恨意,更想起飞蓬说自己恶心透了时的漠然。

“噗!”一口血抑制不住的喷洒出去,心神剧创的重楼无法克制伤势再次加重。

遮天血藤被吓了一跳:“喂,你没事吧?飞蓬这次下手这么重吗?”若非重楼气息急剧下降,他还真没发现伤势重到这种地步。

“我说,你怎么不回神魔之井闭关,那里好歹安全一些。”他说了一句公道话,这也是不少混沌生灵都看出来的:“公事之外飞蓬可不会再伤你,不然,你们在混沌也不会联手的那么默契吧。”

自己能怪谁呢?是怪飞蓬错以为自己爱慕紫萱,以致于违了约定?重楼自嘲的笑了一下,他又不是傻子,飞蓬有多善解人意,别人或许不知道,这么多年下来他还能猜不到吗?

飞蓬分明是不想给自己的情路平添坎坷,也为了不违背他本身的道德底线,怕控制不住情绪来找自己,导致自己知晓好友的爱慕后陷入左右为难,才当即便忍痛走了忘情道。

自己怎么有脸怪他呢?重楼甚至万念俱灰的想,或许飞蓬说的没错,自己根本就是忍耐克制太久,才在有一个借口之后,欣然将所有yu念发泄出来。

“我没事。”重楼强行定了定心神,沉声回道:“麻烦你先退出去吧,我得闭死关疗伤。”

见劝不动重楼,遮天血藤只好答应下来:“我只答应帮你护法,但要是飞蓬追过来了,我可打不过他。”

“他要来了,你直接放他进来就是。”重楼淡淡回道:“记得躲远一点儿,我和飞蓬还有一战呢。”

遮天血藤无言以对,甩手就走了出去。

重楼隔着无数距离,将目光投向魔界方向。

他封印时特意将地脉也囊括在内,以飞蓬纯清的风云之体、极高的先天生灵境界,地脉哪怕是魔界的,也还是水属,对飞蓬的排斥不会太强。以飞蓬的本事,数年想必就能解决。

一旦得到灵脉相助,飞蓬就有机会撕破封印了。虽然他不能回归神界,但以其本事,找个安全地方隐匿起来,彻底解决自己封禁他魂魄和灵力的封印,自然是不成问题的。

魔界之中

飞蓬也确实发现了地脉,但重楼没想到的一点是,飞蓬完全没有感受到魔界地脉的排斥。相反,魔界地脉对于他的到来,给出的是和神树相似的反应,欢迎而亲近。

“怎么会这样…”神将陷入了沉思,不应该的啊,自己是神,不是魔,更不是曾帮助魔界各方地脉成长的魔尊,魔界地脉怎会对自己毫无排斥?

是因为身体吗?不对啊,现在自己依旧处于被封印的状态,重塑身体用的灵力是自己送给重楼的东西里的,这些灵力其实浅薄而纯净,堵不住神魂气息外泄,怎么会让魔界地脉这般欢迎?

飞蓬百思不得其解,可机遇近在眼前,他自然不会不要,干脆强自静下心来,开始炼化灵脉。

杀不杀重楼是一回事,但逃离魔界是必须的。飞蓬再也不愿意留在这里,哪怕景色再好看,蕴含的心意再真切,他想起这短短几十年所发生的种种,也还是觉得窒息一般痛苦。

被封禁的灵魂全神贯注,一点点和魔界地脉融为一体,飞蓬慢慢体悟到了很多,有内海的形成,有内海的繁荣,也有内海这二十万年发生的杀戮,生者的向往,死者的不甘,尽数能体会到。

最神奇的是,飞蓬和地脉没有任何隔阂,仿佛他就是地脉的一部分。而地脉是魔界的一部分,魔界是六界的一部分,六界源于盘古大陆,盘古创造世界,天道应运而生,唯有天道才能和任何灵脉都无有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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