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男人又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再抬起时,薛兰兮看到他的额头已在破了,隐隐有血丝渗出,薛兰兮扭头看着孟叔处,无声的询问他这人是谁。
孟叔的年纪不小,但不至于老眼昏花,可是跪在他跟前的这个年轻人他确实不认识,一时间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薛兰兮解释。
“孟叔,我是周通呀,您不认我了吗?”中年男子一副伤心欲绝的说道,满脸的痛苦之色。
孟叔思前想后,仍是没有想到这号人,年轻男子待了许久也不见孟叔开口便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一把扯开胸口露出左胸前一个剑痕,指着那伤痕道:“周通,当年颜主母收养的孤儿,您亲自教过我读书识字呢。”
说到最后年轻男子的脸涨的通红,显然是压抑了许久,又挣扎了许久。
过了许久,孟叔才长长的“哦......”了一声瞧向年轻男子的目光变的柔和了不少道:“周通,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通瞧着孟叔记得自己顿时高兴得不行,后又听到孟叔问他为什么在这里,脸上一片苦涩,叹息道,“当年谢娘娘收养我们这些孤儿,在这里建了私塾和育幼院,想着能用将军府的一点东西来给我们一条活路,我便在离开你之后到了这里。后来,将军府没了,孩子们也没了吃食,最开始还能靠着山上的果子过日子,最近几年,世道变了,再加上孩子们总生病,我只能想办法去劫香客们给佛祖上供的贡品来养活他们。”
薛兰兮方才想起来的也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当年自己刚出生的时候,谢瑶玥看着路边流浪的孩子不忍,于是就让人给他们建了个去处。后来,颜家没落,竟是没人能照顾这些个孩子们。
不过,周通所作所为也是无奈之举,都是半大的孩子,种田没有力气,出去做工又太小,只能靠着周通一个人,他便是再有通天的能耐,也养不起这里几十号孩子。
周通顿了顿,愧疚的抬着看向孟叔处,他知道孟叔知晓了定会生气的,颜家世代忠良,打家劫舍,落地为寇并非他所愿,若不是因为那些孩子,他又何偿愿意如此。
“孟叔放心,我虽打劫那些香客,但我们绝对没有伤人性命,有时候还被人追得满山跑。”
“打劫香客,不是长久之计。”薛兰兮忽然开口,皱眉的样子让周通想起了谢瑶玥。
他眼神炽热,看着孟今溪问道:“孟叔,这位可是大小姐?”
孟叔一愣顿时摇头道,“你是傻了不成?大小姐要是活着,今年得二十多岁吧。这是薛府的小姐,放心,薛小姐与我们小小姐原本是手帕之交。”
原本在周通眼里闪烁的火苗瞬间熄灭,看着薛兰兮有些不舍,又有些难过,“原来是这个样子。”
孟今溪看他这个样子,也叹了口气,“人已经死了,咱们活着的人惦记着就行了只是刚才那些孩子们搬走的油粮怕是要还回来,平常之物也便摆了,这些是夫人为小姐添的香油钱,感谢佛祖保佑小姐能大病初愈的。”
周通闻言更是羞愧不已,连忙让人把东西弄好还回去,那人吱吱唔唔了半天才道出,原来那些东西早就分了下去,大饭堂都已经下锅煮粥了。
听到这薛兰兮更加揪心,这些孩子原本是因为颜家有了一个避难所,现如今竟然连饭都吃不饱。
陆氏给佛前上供的东西,灯油只会被点了,米面则会被大相国寺的僧人吃了。可是,大相国寺的僧人每日都有那么多人供奉,不缺这一星半点。
相比之下,这些孩子才更需要这些米面。
“这……”孟今溪看着薛兰兮,不知道该怎么办。
“东西留下,只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你们这么做不是一天两天了,之所以不报官,一来是因为你们出去的都是小孩子,香客们心善,觉得你们定是饿极了才抢东西吃的。二来也是因为你们没有惹上大官,若是今天你们抢的是位高权重之人,你觉得,这么一个院子的孩子,能活几个?”
薛兰兮的话让周通更加羞愧,最终,他也只能长叹一声道,“可是,我们也没别的法子了啊。”
“这件事我来想办法吧,只是有一点,你们不能再去抢东西吃了。这次我留下的米面还有一些,应该让你们能度过一段时间。如果不够,派人去薛家给我送信,我是大房的三小姐,还能再给你们送一些来。”
周通闻言,顿时喜出望外,噗通一声又朝着薛兰兮跪下,薛兰兮把他扶起来,担心陆氏着急,便告辞离去。离开的时候,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都眼神炽热的看着她,薛兰兮忽然明白当初谢瑶玥为何要建这么个地方了。
回到茶摊,陆氏看着薛兰兮毫发无损的回来,顿时松了口气,问她怎么回事。
“是一个寨子里面的大人都死了,只剩了一帮孩子不会种地做工,只好出来抢吃的,旁的事情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