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何在战场上侥幸活下来的?这么多年,他又是如何度过的?是否跟她一样,在午夜梦回,仍旧能想到颜家满门血流成河的惨状?
薛兰兮不得而知,但是颜慎脸上偌大的一块疤痕,却仿佛是明晃晃的证据一般,让人忽略不得,忘不掉。
薛兰兮伸手,轻轻地摸了摸那块伤疤,低声喃喃:“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是……那一场战争吗?”
“军中有奸细设计我们,父亲当时就死在了我面前,我这个儿子哥的,却偏偏只能让我的父亲为我挡刀剑,实在是没用的很。这块伤疤,也是当时跟北狄人血拼的时候落下来的。只是我当时侥幸活了下来,并没有咽气。后来……就被一户老农偶尔救了出来。这才得以生还。”
薛兰兮愕然,“奸细?”
这么多年了,薛兰兮畏惧着皇帝对颜家事情的封锁,一直都没有机会去了解当年在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为何,皇帝会突然判定颜家叛变?又为何会突如其来,几乎不做任何审讯便将颜家灭门?
如此匆忙,虽然合情合理,但是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消息,什么样子的证据才能让皇帝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了决定要灭门颜家?
薛兰兮猜想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即使是季君珩,也对此难以猜测。
“哥哥能否细说,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薛兰兮道:“此事必有蹊跷,我已经多少能找出点头绪,但是若是能有哥哥在,我更可以得出结论,到底是谁设计了这么一个惊天大局想来陷害颜家了。”
颜慎低声道:“你可还记得程素娥此人?”
薛兰兮听到这个名字便忍不住咬牙切齿,脸庞几乎扭曲,恨恨道:“毕生难忘!”
颜慎道:“小妹,你且先不要激动。只要仔细想想,便会察觉到此事不对劲。程素娥若是孤身一人,又怎么会想到这么个惊天动地的法子要害死颜家一家?她的背后,有人在帮衬着她,甚至可以说是在指使程素娥来我们家里做这样的事情。”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莫非说,是她与朝中的人勾结了吗?”
其实仔细想想,此事倒也合情合理。程素娥之所以能够成功在短时间检举颜家,甚至还能做到不动声色,不惊动任何颜家在朝中的势力,足以说明在她的背后有人在支持她。
是谁?
薛兰兮很久以前,一直都不明白,为何颜家不偏不倚,不参与任何党争也会造此灭门之祸。后来,薛兰兮便明白了。正是因为颜家如此,既不站队,也不公开表示自己支持哪一位皇子,才会让所有人都虎视眈眈,视为祸患。
她父亲颜锡自认一生都公正廉明,两袖清风,可是谁知道,到头来,却是她父亲的公正廉明害了他们全家。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若是她父亲在九泉之下有知,只怕更是要悔恨万分了,对大顺心灰意冷了吧?
谁又能想得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呢?
“是容王。”颜慎苦笑了一声,幽幽地看向薛兰兮,道:“你大概多多少少有点察觉吧?”
“沈家……”薛兰兮禁不住后退了几步,喃喃自语起来。
沈家,容王?!
是啊,容王来抄他们的家。薛兰兮至今难以忘怀,那个中午,容王来家里做客,指着薛兰兮笑着说:“是个倾城的美人。”她无法忘记母亲惊恐万分的表情。随后,晚上的时候,母亲却不让她们姐妹睡觉,而是一面流着泪一面告诉自己,等会不要出去啊,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去,听到没有?
容王穿着铠甲宣读圣旨的时候,薛兰兮后来还曾天真的想,不过是来替皇上宣旨做事罢了。现在想想,自己真的是蠢得吓人!
那眼睛里几乎看得到的嘲讽与激动,不是哀怜,而是赤裸裸的嘲讽。他哪里会为颜家哀怜啊,颜家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甚至杀之后快的一个无用棋子罢了。
薛兰兮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口齿之间顿时弥漫着一股子血腥之气。她的声音几乎都在颤抖:“我以为……我以为他是被逼的。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