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既而将军你理由充分,为国为你家可汗,处处着想到了。为何不一见本王妃,便执刀就杀,还要说这一大通话?”
詹可明嘴皮嚅动一下,却连一个字也未说出,已听沈珍珠道:“只因为,你未得可汗应允,擅自作主来杀我,心中也自犹疑不决!”
詹可明给她说中心事,不由微微一愣,那搁在沈珍珠脖上的刀下意识放松丝缕。然而这迟疑只在顷刻之间,随即把心一横,眸中晃过狠绝之焰,“可汗若要怪我,詹可明无怨无悔,只要为我回纥,我——”
那“万死不辞”四字未及出口,却见沈珍珠猝然抬起右臂。他原本眼神锐利,此时虽天气寒冷,沈珍珠因连番变故,衣着并不厚实,抬臂间可见其腕中晶光闪烁,袍袖难掩光泽。詹可明早已听闻过,中原女子多佩有“袖中箭”以备防身,当下连眉发亦不轻动,左腕疾出如电,双指如钳,紧紧扣住沈珍珠手腕,不屑道:“王妃恁的作无谓反抗?——”
正说着,腹部倏的刺痛,低眉中,一柄雪亮小剑已抵入腹脐。他身着内甲,这小剑却这般锐利,竟而穿甲而入。沈珍珠嘴角噙起几分笑意,又似有几分决然,颈上鲜血仍然滴落,胸前半片衣襟几近浸透,左手紧按剑柄:“将军切莫轻举妄动,此剑乃陛下方才御赐,削铁如泥。我不懂武艺,将军若稍有异动,只怕我无法掌控剑势,以致重伤将军。”
詹可明显然呆住,没想到一时大意,竟让这区区女子以剑胁迫自己,实不堪与人提及。心头勃勃怒火上升,瞪着沈珍珠道:“王妃性命已悬于我手,可知这有什么后果!”
沈珍珠斜觑颈中利刃,道:“将军要取本王妃性命,本王妃也不吝惜区区贱命,将军要拿只管拿去就是。我只深信将军在刺死我之际,我亦能以毕生余力,同时将你重创。行宫守卫森严,你重伤在身,决无可能全身而退。你无论被生擒或死于侍卫刀下,只要见着你的形貌,必知你是何人,必知是何人杀死本王妃。你的计划全然落空,陛下和广平王更会同仇敌忾。”
詹可明炯炯双目死盯沈珍珠,半晌不作声。若此事因他之失误功败垂成,他必成回纥罪人。而方才沈珍珠有意分散其精力,使其双手无以三顾,才可以剑刺入他腹脐,但分明可刺入更深以重创他,却未有这般做,正是为彼此留下生机。詹可明何等聪明之人,沈珍珠这般用心,他只要微作思虑,岂能不知。
沈珍珠冒险一击,胜算加大,说道:“如何?还请将军先弃兵刃?”
詹可明怒道:“就算今日詹可明棋差一着,但现时与王妃势均力敌,该当同时弃下刀刃,为何要我当先?”
沈珍珠啧啧低笑,道:“将军智谋过人,怎的这层没有想透?若是同时弃下刀刃,将军一身武艺,再反身制我,本妃岂不再入死路?惟今之计,只有委屈将军先弃兵刃,否则,本妃宁可与将军同归于尽,也不孚镇国夫人之名。”
詹可明冷笑:“好个镇国夫人,詹可明佩服得紧,本是我要杀你,如何倒反被你制!”
原是胜劵在握,只为一时之失,反由主动变为被动,反受掣肘,这放诸任何人身上,只怕都是不忿恼火之致。
沈珍珠听言不答,只笑看他。既无法在杀死沈珍珠后安全逃出行宫,先弃兵刃,是詹可明惟一可选之路。一来虽然詹可明弃兵刃后,沈珍珠可乘隙重伤詹可明或大呼侍卫,但詹可明虽失兵刃,亦有余力反手一掌,将她毙于掌下,沈珍珠必不会以自己性命作此无谓之事,詹可明方能全身而退。二来詹可明本不宜在殿中拖延时间过久,否则被殿外侍卫发觉,后果堪忧,他须得速下决断。
詹可明长吸口气,松手放下沈珍珠被扣右腕,缓缓将面罩重新覆上,道:“如此,詹可明与王妃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