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威慑当场,不等程元振长剑比来,被抓捕回的另几名侍从皆就地滚倒,连连叩首求饶,其中一名中年侍从涕泪齐下,述道:“夫人饶命,两位大人饶命!非是我等怕死,若战死沙场属下万死不敢辞,但谁个家里没有老母妻儿,象这样不明不白死在他乡异土,无人收尸,属下实不情愿啊!”
本来在场其他侍从对这些脱逃者多存鄙睨,程元振说要斩时,皆拔剑在旁齐呼“当斩”、“杀了他们”,深觉这些人大堕内飞龙使的威名。然而此时听这名中年侍从一说,倒勾起恻然之心,一时场中倒有些静默了。
沈珍珠便知此事再不能勉强。然而程元振为内飞龙正使,所作决断若要他亲口再收回,也是不妥不当,随即朝陈周使了个眼色。
陈周何等聪明的人,心中虽有不愿,恶狠狠盯这几名脱逃侍从两眼,上前对程元振打个拱,说道:“程大人,容某说两句罢。”
程元振收剑回鞘,微有不耐烦,摆过头去,道:“大人请说。”
陈周道:“这些人虽然罪在不赦,但念在尚为初犯,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还请大人给他们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程元振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沈珍珠插言道:“要他们生,还是死。既然程大人也十分为给,依我看,可否由在场侍卫评判作主?”
她这话说得新奇,程元振转头诧异道:“哦,夫人说如何评判?”
沈珍珠缓步向前几步,提高声音,对当场侍从道:“诸位均是由陛下身侧内飞龙使中选拔出来的,个个出类拔萃。我赫赫天朝威振四邦,东西来朝,百姓富庶,谁想安禄山造反于前,史思明再叛在后,以致百业凋敝,百姓离乱。至今已近六年。朝廷力克叛军,已显胜绩,再复我大唐盛世指日可待。岂料储君忽失踪迹,天命假于你我之手,虽受重挫,必能再鼓士气,顺天应命,重迎太子殿下归京。”纤手指向几名脱逃的侍从,继续说道,“他们曾与你等同甘共苦,现脱逃于队列,以耻辱加诸于诸位,然人谁无过,改之为善;人谁无畏惧退缩之时,重整旗鼓则宜。现在,你们可有权对他们做出裁判,希望——不,可允许重回队列中?”
沈珍珠的问话隐隐在林中震荡,徐徐方落。她的问话很简单,在场侍从只要回答“是”与“否”即可。然而,一时竟然没有人回答,所有的人都沉默着伫立不动。她的话是有着震撼力的。几乎每名侍从此时均在自省已身。没有脱逃的侍从会想到:夫人区区女子都这般不畏艰险,我身为男儿,是不是从未起过害怕畏缩和脱逃之心呢?陛下以如此重任负于我等身上,我能完成这样的重任么?那些脱逃的侍从更是无地自容,深觉自己辜负重托,先前那名中年侍从再度叩首:“属下知错了,属下不敢求死,只求将功抵罪。”
片刻之后,所有的侍从皆面载坚毅之气,齐刷刷半跪下来:“夫人,二位大人,我等誓死追随,决不有半步后退!”
沈珍珠未料到自己的话竟然起了这样大的鼓动作用,程元振与陈周也为这一刻而深深震撼了。她的话,终于将即将涣散的军心,在最后一刻拉拢回来。这四十多人的力量,也许要大大强胜当初的百余人。
两日后,一行人攀越过贺兰山,面前豁然开朗,耳聪目明。
春末的草原,壮阔无比,生机勃勃。
清风徐徐,绚丽的阳光倾泻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头上扎满小辫的回纥少女策马扬鞭,高声唱着听不懂的粗犷歌谣,驰骋奔跃;山岗上、河谷中,羊群如绵软的雪堆,四处飘散;天空澄碧辽阔,那般纯粹与凝练的蓝色,与远处的山岭遥相呼应……
程元振勒马惊叹道:“没想到塞外也有这样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