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好好想想措辞了,怎么能在维持双方和谐体面的前提下,把意思表述清晰……
梦中的疑惑已经被她一脚蹬开。
不一会儿,王管家一脸焦急走出来,压低声音急匆匆道:“先生太太,一渺小姐高烧,我轻唤了几声也没得到回应。”
“打电话给医生。”沈明屿面色不改,沉稳吩咐王管家,不过眉宇之间却沉了几分。
整栋别墅都动了起来。
家庭医生来的也很快,看诊,吊水,留下一番医嘱,礼貌告辞。
沈明屿全程跟在旁边,不骄不躁,温润沉稳,倾身弯腰和沈一渺交谈时声线温柔有力,眼中的波光在灯影下,包容深邃,让人望进去便会沉醉其中。
他虽身穿宽松的烟灰色居家服,但挺拔的身姿,和优越的身材穿出一种秀场的感觉,岁月对他格外温柔,给了他阅历、成熟、稳重,磨砺了他的气质、能力、心胸,却没给他留下诸如皱纹、肚腩、活力不足等,深夜一点钟,他不见丝毫疲累之态,双眼湛然有神采,精瘦的手臂,紧致的皮肤,光影之中,他看起来比她也大不了几岁。
阮轻轻此刻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透过窗子,沈明屿正送家庭医生出别墅大门,此刻她看不清众人的面貌,可即便如此,没了相貌加持的沈明屿,还是会被第一眼看见,可能是因为优雅的体态,也可能是因为无形的强大气场,也可能是因为缥缈却存在感极强的气质,总之,他是人群中最亮的星。
阮轻轻知道,正是基于沈明屿的这些优良素质,加之他隐含的成功人士的睿智自信,却不恃才/财傲物,待人一视同仁的温润谦和,趾高气扬、飞扬跋扈、目中无声、居高临下……等等这些词,从来和他不沾边,她才能拥有一个轻松的心态呆在沈家,如果沈明屿肥头大耳,臃肿油腻,又因自己的成就和年纪爹味十足的“指点”她,那么她真不一定保证不跑路。
强大却可以保持谦逊,多年锤炼身处高位,处事自有一股游刃有余的淡然之态,好像无论碰到什么样的情况,他都能面不改色的、有条不紊的应对。
阮轻轻挺佩服他的,希望待会她摊牌时,沈明屿一样沉稳不迫,淡然笑之,接受她的言辞。
本来想组织措辞的,不知是不是夜色渐深,情绪下沉的缘故,阮轻轻的思维乱飞,乱七八糟想了些有的没的。
沈明屿路过客厅,就见阮轻轻窝在沙发上一副沉思状,听见他的脚步,受惊紧绷的模样像极了她养的那只叫团子的小边牧,双眸无辜圆睁,散满错愕、恍然。
沈明屿唇角不由地挂上笑意。
“医生也说问题不是很大,你不要太担心,明早说不定体温就降下来了。”阮轻轻找话开启话题。
沈明屿的声线沉稳中带了点笑意:“嗯,希望吧。”
还能笑,说明心情还好,虽然以沈明屿这样的老油条来说,情绪很少可以影响他的判断,心态什么的任何情况下都能稳如老狗,但对她这个菜鸡来说不是啊,对方是和善还是严肃,很影响她的发挥。
阮轻轻神经上的螺丝稍稍放松,她声音轻浅,脸上是心不在焉的犹疑之色:“嗯嗯,一定,一定。”
阮轻轻唇线抿直,欲言又止地看了沈明屿一眼。
这一眼意味丰富,且层层递进,充满了“我有话说,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你快点给我个台阶”的强烈暗示。
沈明屿果然读懂了,更好脾气地顺势问道:“有话和我说?”
“嗯……可能是我想太多哈,我就想澄清一个事情,不然茶饭不思,都不用考虑去减肥了。”阮轻轻努力不让自己笑得尴尬,“嗯,就是吧,我上台拉沈一渺这事,换一个人我也会去做,还有今晚的事情,是我傍晚去公园时,无意间听文阿姨提起的,她说孩子受惊了容易发烧,可我一回来就给忘了,下楼喝水时才记起来。所以……所以,这事就是凑巧了。”
她真的不是一直挂念沈一渺才想半夜起来查看,这圣母帽子太重了,她戴不起。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反之亦然,她不想承载这个重量,所以更不会想要这个“金光闪闪”的名头。
沈明屿此时已经在阮轻轻身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两人隔了有一米的距离,看得清对方细微的表情和眼神变化,却又不至于太近,感受到对方潮热的气息。
阮轻轻未察觉到沈明屿的神色变化,敛下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的一片浅淡阴影也未有任何飘动,声音也温和如常。
“嗯,我知道了。”
阮轻轻不确定:“哦?”
“你的意思我明白。”沈明屿温和又耐心地解释。
“嗯嗯。”阮轻轻情不自禁点头,进一步打开话题,“我只是‘在其位,谋其政’,之前对沈一渺的关注也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只是基于自己现在所占的身份去做事情,没有其他目的。”
沈明屿淡淡“嗯”了声,以眼神示意她继续。
阮轻轻得到鼓励,话也越来越顺畅:“我绝对没有想利用沈一渺,以她为踏板去他处谋取好处的意思。”
这话的指向性明显,她不信沈明屿这样的话术大师会听不懂。
果然下一刻,沈明屿别有意味道:“感受到了。”
阮轻轻对他的态度不热络,甚至偶尔的防备疏离,以沈明屿的敏锐早就有所察觉,就比方说现在,她头发有因洗脸被打湿的痕迹,显然刚从床上起来,可她的睡衣之下,却是穿了内衣的,而能在主楼晚上出入的人员,只有他一个男性,防备谁,一目了然。
因而,沈明屿从不认为阮轻轻对沈一渺的特别关心目地在于他。
阮轻轻满意沈明屿的敏锐和自谦,她如果真想讨好沈明屿,根本不是这样“隔山打牛”,直接做功,效率更高。
阮轻轻放松大半,选择说实话,即便不全说,但此刻的表情也分外真挚:“而且,关心沈一渺我完全是为了自己。就像大学时候,我会去食堂打饭,顺带帮同寝的室友带一份一样,我是出于自己的需要才去的食堂,室友不用过分感激,一句谢谢足够了,次数多了过意不去,最多请我吃一餐。”
最后的比喻实在贴切,阮轻轻忍不住舒了一口气,她自觉已经把她的所思所想表述清楚了。
沈明屿淡淡笑开,极其自然道:“那我请你吃一餐吧。”
阮轻轻:哎?
第34章
◎阮轻轻自以为是瓜田里的猹,却不知道她就是那颗被围观的大瓜。◎
阮轻轻迷蒙又轻松地回房间,还带回一个吃饭邀约。
沈明屿方才气定神闲的模样让阮轻轻心头略虚,波澜不兴且深邃如渊的眼神仿佛已然看透一切,却又仿佛全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好似她的话再平常不过,如同一句“今儿天不错”、“您吃了么”等大路边上随手一捞一大把的话,更关键的是,阮轻轻也不敢轻易下定论,沈明屿这样的老油条,喜怒不形于色是必备的基本技能,想从他神情中读出他的想法几乎不可能,除非他有意为之。
阮轻轻实在闹不明白沈明屿的真是想法,于是也不敢再掰开揉碎了剖白自己,越描越黑、极力否认等同于变相承认、说多错多等等相关的道理她知道。
因此,她乖乖选择安静如鸡。
她揪住一个问题一个劲解释,也很奇怪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