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德……历来君主推崇以仁孝治国,两人之间相隔的不是天子常服与女郎的缁衣,而是东宫与礼法。
他低头望着这个女子,周遭暖香浮动,让人忍不住想沉进去。
但这份无双的姝丽绝色被他亲口许给了太子
没有尝过荤腥的滋味,便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太过渴求,他从前倒也还好,今日这样急不可耐,也是有外力所致的缘故。
其实就这样幸了她,也没有她想的那样严重,对皇帝来说不过就是御案上多几本奏折的事情,臣子们总不可能以此来定天子的罪,然而苏笙身处在这样的位置,逢上的又是自己,自然是要她来背负骂名。
皇帝怎么会有错呢?即便是真的有些什么,前朝的那些言官和后宫的女子也不会认为这是天子的错误,而是会把过错归咎于一个女子,她是祸水红颜,是离间天家父子的元凶。
她的位置、权势、手段都不足以承受天子一时之幸带来的后果,太子到底还是她的未婚夫婿,他强纳了三郎的妻子,父子从此必然生出嫌隙,无论如何遮掩,后面的事情都不好收尾。
圣上从那种迫切的想法中缓过神来,他本来也没有在佛寺,特别是在为大圣皇后忌日斋戒沐浴的时候临幸女子的打算,即便出口责问,也还是起身稍微离远了一些。
“既非心甘情愿,朕也不愿勉强于你。”皇帝虽仍有情动的心思,但还是吩咐人去请了太医来,“你身子不适,便早些歇下罢。”
他耳闻过一些前朝的宫廷逸事,君王驾临的宫殿总会燃起助情的香料,令人心旷神怡,然而却也容易叫君王享祚不长。
虽然本朝没有这种规矩,然而只要皇帝不怪罪,有些嫔妃还是会用这些香料做做文章,希求皇帝一夕之幸。
苏氏本就擅长制香,若是苏笙因为误用了香料而动情,也是有可能的。
“你身边服侍的人呢?”元韶倒是过分精明,皇帝亲手打开了雕花窗户的搭扣,叫凉风吹拂进来,原本跟随皇帝进入静室外院的内侍宫娥悉数退到了院外,整个院子空空荡荡。
他坐在了罗汉床的另一侧,非礼勿视,他虽存非分之念,还不会偷窥一个姑娘穿衣服,“苏娘子平日就是这样约束侍女的吗?”
皇家禁地,未来太子妃的身边竟没有人跟随服侍,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一些,殊失天家气度。
苏笙见圣上稍离身侧,羞愧地拢好自己的衣服,刚刚她也不是很清楚怎么一回事,两个人居然就差点成了周公礼。
她现在还是难受得紧,手指受了伤,又是当着圣上的面,苏笙就是想那桩事情也得暂且压下心思。
苏笙强忍住自己向案几那侧靠去的手,紧紧攥着那木兰色的衣裳,她不能叫皇帝请太医过来,若是陛下查出这是他们苏家的香料,非但自己名誉尽失,家中男女也全要被牵连进来。
“她们被女尼带去安顿了,臣女不知道感业寺的规矩,也没有多心。”那种难受的劲儿上来,苏笙却避开了圣上探究的神色,“臣女刚刚只是中了风邪暑热,圣上不必请太医过来的。”
圣上听不见衣料窸窣之声,料得她已经将衣物掩好,觑了她一眼,美人那纤细的手指又去抓紧膝上的海青黑纱,手指上本来已经在愈合的伤口又因为用力而流出新的血,他大概知道刚刚瞥见的那几处淤痕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身上如今不难受了么?”
他目光深深,苏笙面上红晕更增,尽管圣上正襟危坐,神情与往常无异,但她的眼睛也不是瞎的,皇帝在这里久了,多少也被曼陀罗香勾起了兴致,哪里是说散就能散的。一开始不能平复倒还说得过去,若是再过一会儿那渴求不减反增,这谎话也瞒不住的。
她编出的理由并不足以叫人信服,端看圣上愿不愿意听信。
依苏笙现在的时而清晰时而混沌的思路,她圆不出一个完整的谎言,如果圣上愿意掩盖此事,只要她编出些理由,皇帝也就此不了了之。
圣上与东宫之间彼此尚且戴着一层温情的面纱,若教圣上知道自己亲立的储君私底下费心安排了这么一出,丝毫不在乎这是圣上母亲的忌日,恐怕还会后悔为何要查下去。
东宫知道圣人与自己的未婚妻有了几次肌肤之亲,难说会不会祸起萧墙,学着当年拥立圣上那样再谋算一场宫变。
“感业寺酷夏难耐,臣女以温水沐浴,应该便能消解暑气的。”沐浴能不能将体内翻腾的渴求平复她不清楚,然而圣上总不可能看着她沐浴更衣,趁着那时候苏笙才有机会把那些不该出现在佛寺的东西“毁尸灭迹”。
“圣人日理万机,臣女不敢耽搁陛下,想来宋司簿很快就会回来,此处就不劳圣人费心了。”苏笙没眼看圣上仍未消解的那处,“您若是想……臣女的意思是圣上乃是君王,若是想要恩施雨露,想来寺庙之外也有许多女子心甘情愿。”
英宗贵妃不知道是花在她身上多少心血财力,才将她这身肌肤养得如此莹白,却被苏笙自己这样毫不心疼地掐按,屋内无人侍候,圣上微微沉吟,他教坏一个小姑娘或许不是什么好事,但总胜过她自己这样不得章法地残害自己的身体。
男女愉情,他比起苏笙要更看得开些,这姑娘学了许多秘戏图,却也是懵懵懂懂,不知道其中的关窍奥妙。
苏笙感觉到圣上倏然的靠近,她心底并不厌恶圣上的亲近 ,不过还是后退了几分。
药效使然,她现在像是青楼楚馆的女子,甚至在渴求男子的靠近。然而这种亲近并不为礼法朝纲所允许,花无百日红,而她自己也要掂量清楚圣上的亲昵能维持多久,若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同他有了首尾,等到宠爱尽失,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今日之事都是臣女的过错,臣女还请圣上准许,让妾入感业寺削发修行,为圣上祈福。”苏笙横下了心道:“若是陛下将臣女药哑或是赐死,臣女也不敢有怨言。”
那曾握过朱笔的手强硬地握住了她的手腕,苏笙苦笑了一声,她想倚仗圣上的一点慈爱仁和,以退为进,然而或许天家的父子都是一样的脾性,太子要鱼与熊掌兼得,圣上起兴之后也不会顾惜她的心意。
这里本就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圣上何须用那爱民如子的面纱遮掩,他想要的,必然可以得到。
他没有说好与不好,苏笙反抗不了太子,更加无法拒绝一位帝王,一切进行得沉默无声,但这次直到她软软地惊呼了一声,伏在案几上感受那份奇妙后,圣上也没有真正地将她怎么样。
皇帝用绢帕擦拭了手指,面上也带了微不可察的羞赧,他淡淡道:“番邦使臣常说天.朝风气开放,朕却不以为然,你们这些孩子正处在最好的年纪,却古板得很。解决的办法又不止那一种,怎么遇上一点事情除了出家和自尽,就想不到第二条路吗?”
“臣女污了佛寺,受罚也是应该的。”圣上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苏笙是料不到的,然而她在感业寺行出如此不合佛法的事情,叫旁人知道也不得了。
苏笙看太子当时遗落在这里的手炉已经不再散发香气,这叫她心内略感安慰,她刚刚糊里糊涂地就到了极乐之境,只差将尴尬二字写在脸上,她提心吊胆,圣上倒对此事不在意。
“苏娘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顾惜自己,难道佛祖就会原谅你吗?”两人刚刚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一时静默无言,圣上待她脸上的红晕消散,才对她道:“人命并非草芥,在佛陀看来,这些身外之物远不如众生一命重要。”
她的模样看起来并非出自本心,圣上自问他也不是教人害怕到能止小儿夜啼的程度,何必这样苛责自己。
“若要罚,就罚你在这里抄上一卷经书,明日送到主持面前。”
圣上瞥见苏笙的眼睛有意无意地飘向案上的香炉,与主持叙旧时他似乎在三郎的衣袖中见过一个十分相似的。
但有些东西却并不急在一时,今日的事情传出去,无论是在前朝后宫都会掀起千层风浪,太子妃失德,大概御史台也要上书求皇帝严惩不贷,三郎这个太子也做不安生。
可只要天子不愿意声张,这件事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苏笙正跪在罗汉床上,她没有想到皇帝会这样轻飘飘地发落了她,圣上多少嗅到了她身上的香气,应该也有些未曾消解的火气,然而苏笙担心了半晌,圣上却只是迟疑了一下,还是步出了这间静室。
元韶或许是以为圣上还会在里间停留许久,恪尽职守地守在院门外,生怕有人进来撞破了皇帝的好事,见圣人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便衣冠齐楚地从内走出还有些惊异,像是这等难得的人间春色,圣上骤然得手,正该如胶似漆,居然也舍得放下?
他暗自纳罕,却还是躬身向皇帝禀报:“奴婢叫厨房烧了热水,江掌衣也拿了新的衣裳供圣人穿戴,不知今日之事该不该请女官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