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笑倒是很欣赏贺九皋说一不二的态度,虽然他也不喜欢和陌生女孩打情骂俏,但不想得罪严墨,就默默忍着。
有个穿紫色抹胸长裙的女孩在风中微微发抖,这真实的反应触动了他,他脱下外套给女孩披上,女孩向他微笑时,却发现他的眼神很遥远。
顾笑想起在美国的一个暴风雪天,女友开车去唐人街买他爱吃的鱼罐头再也没回来,一场无差别枪击案夺去她的生命,那是他人生中最冷的冬天,接到警察电话,赶到案发地,女友倒在大雪中,微微抽搐,他抱紧她,用体温温暖她逐渐冰凉的身体。
在紫裙女孩的注视中,他捂住双眼,这样的春夜,不该想起风雪弥漫的寒冬。
贺九皋走在西府海棠路上,游艇俱乐部就在铂金大厦不远的地方,完全可以散步回家。
他伸出手掌,感受夜风的轻柔,花瓣飘落手心,激起他心中无限的柔情,低头凝视淡粉色的花瓣,没注意前方停放的电瓶车和它的主人。
谭佳人伸脖子看了几眼铂金大厦的大堂,那入户礼遇绝了,和法国的丽兹酒店不相上下,正浮想联翩,鼻子吸入柳絮,她打个喷嚏,掏出口罩戴上,这时,有具身体向她撞来,她一扭头,金属耳环勾住来人的衣襟。
“啊啊啊,疼疼疼,我的耳朵——”
贺九皋吓了一跳,“喂,小姐,你别动!”
谭佳人听他声音耳熟,不敢抬头,也不敢吱声,弓背跟点了定身咒似的一动不动。
耳针勾住布料,贺九皋不知如何下手,他怕弄疼女孩。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谭佳人弯着身子腰酸背痛,急出满脑门子汗,忍不住粗声粗气说:“我来弄,你别管了。”
她伸手解开耳后的搭扣,耳针脱离耳朵,解放后,她顾不上喘息,往上拉拉口罩,戴上头盔,骑上电瓶车捏把手,猛催油门,嗖的一下,窜出去,逃之夭夭。
贺九皋留在原地,看看挂在衣襟上的耳环,又看看远处疾驰的电瓶车,“什么情况,耳环不要了吗?”
谭佳人骑着电瓶车心脏砰砰跳,那个人她肯定认识,声音太熟悉了,会是谁呢——啊,贺九皋,没错,就是他,他住铂金大厦?谢天谢地,没被发现,不然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太险了。
周一上班,她一只耳朵红肿着,同事们吃着她从巴黎带回来的巧克力对她表示慰问,沈南星满眼心疼,“哎呀亲爱的你这是过敏了吧,身体不舒服就回家休息。”
杜可儿没凑热闹,她对拍谭佳人马屁的同事们很不屑,坐在工位刷微博,点进带谭佳人账号的热搜,看到c品牌设计师与谭佳人的合照嫉妒不已,要不是自己有事没法去巴黎,谭佳人也不会一个人把风光占尽,不得不说会社交好处多,出了趟差,居然搭上了当红小生胡凯源,瞧瞧她笑得多谄媚,没准儿谎称是粉丝呢。
谭佳人出差回来,第一天开工,摆在案头的活不多,她给abcde五位名媛做回访,大家都表示满意极了,下次还有类似活动,一定记得邀请她们。
郁银的声音带着羞怯,本想闭口不谈周六的事,但到底忍不住破功了,“谭小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变心了。”
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谭佳人狡猾地反问:“那你觉得呢?”
郁银羞答答地说:“我觉得……我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我好像很容易依赖上别人对我的好,九皋哥哥其实并没有对我做超过友谊范围的事,按说挺平常的,但他也看安徒生童话,我就自动认为和他谈得来,我妈也说他是很好的结婚对象,程兰阿姨看上去蛮喜欢我,所以我脑子一热想和他谈恋爱……其实只是我的错觉罢了,泽远哥哥嘛,我小时候就认识,他很可靠,也很温和,不过这次我不会过早陷入,不然又会闹笑话。”
谭佳人笑了,“你想得挺清楚,我什么都不用说,唯有祝你幸福。”
刚放下电话,铃声又响了,这次是何女士,张口就喊:“亲爱的,你总算回国了,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怎么,有急事?”
“许璐家的保姆是你找的吗?”
“是的。”
“你按一模一样的标准也帮我找一个保姆,年龄无所谓,美丑也无所谓,只要业务能力没问题就行,最好也要有营养师证,你是不晓得,我家女儿口味多挑剔,觉得这不好吃那不好吃的,她正长身体,必须保证营养,如果保姆能帮助辅导功课那就更好了,所以学历要高,我是没耐心盯孩子写作业的,她都读初中了,我盯也盯不过来。”
何女士一口气说完,谭佳人应下,坐在电脑前,打开人才库,聚精会神寻找合适人选。
下午杜可儿接到济世医院的电话,主治医生说她母亲情况不好,请她马上来医院。向沈南星说了声,她匆匆赶往医院。
到达医院,母亲正在抢救中,杜可儿一颗心蹦到嗓子眼,不知道过了多久,母亲被推出来送入重症监护室,主治医生请她到办公室谈一谈。
杜可儿忐忑地问:“医生,我母亲她没事吧?”
医生说:“情况暂时稳定了,但我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杜可儿嘴唇哆嗦着,“什……什么心理准备?”
“对于你母亲的病你了解多少?”
“肺纤维化。”
“对,具体叫特发性间质性肺炎,以成纤维化细胞增殖及大量细胞外基质聚集并伴随炎症损伤、组织结构破坏为特征的一大类肺部疾病的终末期改变——”2
杜可儿心惊肉跳,“终末期?那,没得治吗?”
医生叹气,“我看过你母亲的病例,很遗憾,在轻度纤维化时被误诊为其他疾病,延误了最佳治疗时机。”
杜可儿一下子哭出来,“可是医生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不能失去我母亲,求你救救她。”
医生说:“最好的方法是进行肺部移植,但要等待合适的肺源。”
“那——等不到呢。”
“采取药物治疗,可以将病人的寿命延长三到五年以上,但依旧没有治愈的方法,而你母亲的身体极其虚弱,所以……”医生没接着说,他想病人家属会懂他的意思。
杜可儿抹着泪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主治医生办公室,感觉天要塌了。
走廊拐角有个人挡住她的路,低垂的视线中出现一双红色高跟鞋。
杜可儿抬头是乔宁宁,身边还有那个叫顾笑的vip客户。
乔宁宁抱着双臂,歪头打量杜可儿,“哟,还没怎么样你呢,就哭上了,真是奥斯卡演技。”
顾笑留意到杜可儿眼角的泪痕,问乔宁宁,“你把我叫来医院做什么?”
“做什么……澄清啊”,乔宁宁从鼻子发出一声嗤笑,“杜可儿你为什么诬陷谭佳人和顾笑有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