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殿,悦妃与淳嘉帝隔几而坐,小几上棋盘厮杀正酣。
悦妃拈着棋子,葱白如玉的指尖被黑子映衬的越发无暇剔透,面上却有烦扰之色,半晌一把拂乱,道:“不下了!”
说着丢下棋子,起身走到不远处的黄花梨嵌大理石镂雕鹤鹿同春圆桌畔坐下,微微蹙眉。
淳嘉帝跟上去,翻开桌上的银鸳鸯方壶,倒了两盏茶水,推了一盏到她面前温言道:“不想下就不下,咱们说说话好了。”
悦妃咬着唇,道:“你说朱姨能说服那贱婢么?”
“……不好说。”淳嘉帝沉吟了下,道,“主要是吃不准她到底想要什么。”
“这种贱婢还能想什么?”悦妃冷笑,“无非是狮子大开口!也不想想她是个什么东西,有胆子要,有命拿么!?”
淳嘉帝欲言又止,沉默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劝:“这话不要在人前说,万一传到那小云氏耳中,纵然朱姨今日说服了她,也会再生波折。”
实际上在皇帝看来,朱姨说服云风篁的几率根本不高,毕竟谁都知道他跟袁太后对悦妃的重视程度,而云风篁跟悦妃之间的仇怨已经非常深刻了,她傻了才会跟淳嘉一派妥协。
尤其淳嘉这边如今还落着下风,他们能够办到的,其他派系都能办到,他们办不到的,其他派系也能办到……所以云风篁为什么要选择他们?
但朱姨坚持认为谈一谈不废什么功夫,失败了也就是几杯茶的事儿。
这位朱姨跟袁氏的关系特别,连袁太后都格外看重,淳嘉帝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拂了她的意思。
只是此刻陪着悦妃在后殿,不免又想,自己想到的这些道理,朱姨也是心里有数,明知道希望渺茫还要坚持,到底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呢,还是有其他内情?
淳嘉帝定了定神,又说:“朱姨总是为咱们好的。”
“她是为你好。”悦妃不甚高兴,沉下脸来,道,“你是不知道我这两日过的什么日子!”
就拉起袖子伸出手臂给他看,上头有着新旧交错的瘀痕,说这些都是朱姨打的。
“爱之深责之切……”淳嘉帝看着心疼,只是朱姨非同寻常下人,他也不好说责备的话,只能安抚青梅,然而才开口就被悦妃推了一把,愤然道,“她打我是觉得我拖累了你,你当然说她好!”
淳嘉无奈,一面起身去找药膏,一面哄道:“朱姨是扶阳袁氏的人,怎么可能不心疼你?再说咱们现在的处境,我若不亲政,慢说你我,就是母后还有袁氏,又哪里能不战战兢兢?你且忍一忍。”
“忍忍忍!八年了,你们还是这么说!”悦妃忽然就暴怒起来,将桌子上的茶壶茶碗统统推到了地上,大声喊道,“天天让我忍,次次劝我忍!这样的日子到底何年何月才能够结束!?”
“……”淳嘉打开药膏的动作僵硬了下,方如常温和的笑着,柔声劝,“朱姨不是在帮忙?咱们还年轻呢,来日方长。”
悦妃眼泪就下来了:“年轻个什么?前殿那个贱婢才年轻呢!她今年几岁啊?十四?十五?花骨朵一样,你头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都看怔忪了不是?别以为我没发现!而且这贱婢也不是最后一个,素荣宫的薛氏漂亮吗?不漂亮你也不会新人侍寝第二个就选她!”
“就礼聘的这些,淑妃那亲妹妹那儿,你还没去过不是?”
“还有其他几家的……”
“再过些日子,花鸟使还会再给这宫里添上一大群人,到时候你可是高兴了?!”
淳嘉帝哭笑不得,拉过她手臂,悦妃挣扎了几下,方气冲冲的任他抹药……年轻的皇帝长睫低垂,动作轻柔的挑起一点褐色药膏点在皓腕上,用指腹一点点的匀开,他做这些的时候神情专注而温柔,令原本满腹牢骚的悦妃都不禁放缓了语气:“……总之,我不许你去找那些贱婢!”
“素荣宫的薛美人,是原本内定头一个侍寝的。”淳嘉帝叹口气,给她解释,“只是云贵人的事情忽然插出来,我只好先去了惜杏轩,结果这么一去你也知道……若我可以选择,我谁那儿都不想去,就想陪着你,你还不知道吗?”
悦妃心里很满意,面上却做出不信之色,酸溜溜道:“谁知道你啊!那些贱婢一个赛一个的水灵,论年岁比我年轻了近十岁,你会一点儿不动心?”
皇帝哂道:“我是那么看重容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