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云风篁跟袁楝娘闹上了,扶阳袁氏去查,这才窥知了云风篁的底细。
袁太后姑侄也不是没想过掀出此事报复,但一来云风篁入宫走的是淑妃门路,打的是翼国公府的旗号,这是淳嘉帝目前最强大的支持者,袁楝娘或者为了报复不管不顾,袁太后跟扶阳袁氏可不能由着她发疯,再次得罪云钊父女;二来云风篁迅速抱上了纪皇后的大腿,这让袁太后彻底打消了正面交锋的念头,毕竟纪氏在后宫的势力,是她这个太后都要避其锋芒的。
“妾身的来历翼国公府并非不知情。”云风篁闻言蹙眉,思索了会儿,仿佛自言自语道,“就算舍不得云氏族女到斛珠宫来受委屈,临时收养个美貌少女,对于国公府来说不难,却偏偏挑了同国公庶女关系要好的妾身,这到底是国公府没将妾身还有父族放在眼里,随意为之呢,还是想借妾身,图谋北地?”
淳嘉帝忍不住道:“不是朕帮翼国公说话,但你家若当真十分看重你,也不至于退亲之后就打发了你孤身来帝京避风头了。寻常父母,谁会舍得让才十二岁的女儿远离身边?纵然姑姑姑父是亲戚,到底隔了一层,且千里迢迢的,消息来回不便,又哪里放心的下?”
至于说翼国公府没把云风篁放在心上,所以不在乎她的喜怒哀乐跟意愿,淳嘉帝说,“朕以为至少翼国公跟世子不是这样的人,其中怕还有内情……”
他沉吟了下,冷不丁问,“你未进宫前,可曾表示出对云美人的羡慕,或者说……嗯……对朕的歆羡向往?”
见云风篁愕然望向自己,皇帝难得流露出些许尴尬,“朕知道你对朕无意,但朕观你颇为场面功夫,没准是随口之语,却教翼国公府的人记下来了呢?”
“……陛下想多了。”云风篁深吸口气,正色道,“妾身又不是傻的,原就在姑姑家寄人篱下了,还要表现出羡慕翼国公府的小姐,这不是现成被议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么?至于说对陛下的仰慕,那更是从来都没有的事情……这种话是妾身当时一个没出阁也到了议亲年纪的女孩子能讲的?妾身虽然不如宫里后妃们出身好,到底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出身,多少也是有些规矩的。”
皇帝默然片刻,道:“你进宫到现在,朕还真看不出来……”
见云风篁朝自己怒目而视,他不禁莞尔,“罢了,你既然疑惑此事,朕等翼国公世子入宫伴读时,旁敲侧击下就是。当然这种事情朕也不好问的太清楚,若果世子说的语焉不详,朕也没办法。”
云风篁道了声谢,就说:“陛下一番善意,妾身也不敢再胡闹。妾身这儿跟您打个包票,接下来不会再故意跟悦婕妤作对,您今儿个也别去凝碧殿了,还是趁有些辰光,去烟兰宫看看贵妃娘娘罢!怎么说陛下这年岁还膝下空虚,却还对怀着皇嗣的贵妃不上心,这搁前朝后宫都说不过去。若是有心人故意败坏陛下圣誉,现成的理由就是陛下对待亲生骨肉还不如对悦婕妤关切,可见心性凉薄,贪爱美色,可不是昏君样子?”
淳嘉帝握着茶碗好半晌没说话,良久才轻声道:“朕虽然不想跟你这等无奈入宫的宫嫔们计较,但你这样子说话……朕还是想揍你。”
“要不世人怎么说忠言逆耳?”云风篁叹口气,很为难的样子,“妾身难得投桃报李,陛下却想揍妾身,难不成要妾身跟之前一样,想方设法的取悦您?”
皇帝想了想这贵人之前取悦自己的行径,那惨不忍睹的凌波舞,还有矫揉造作的撒娇发嗲,那见缝插针的捅刀子……叹口气,道:“算了,你这年岁……年少无知也是有的,朕不会放在心上。”
云风篁趁势道:“陛下方才说不介意悦婕妤之外的后妃心里有人,只要不混淆皇家血脉就好。这会儿却对贵妃娘娘腹中子嗣不甚热络,难道贵妃娘娘她……”
话没说完,就见淳嘉帝骤然凝眸看来,目光如炬,凌厉逼人,不觉下意识的噤了声。
“贵人年岁尚幼,年少无知一些也是情有可原。”室中静默片刻,淳嘉帝放下茶碗,淡声说道,“但既然入了宫闱,太无知了,怕是红颜薄命。”
“……”云风篁正襟危坐,乖巧点头,就跟之前问出诛心之语的不是她一样,这做派弄的淳嘉帝也有些气不起来了,缓和了神情,语重心长道:“朕看得出来,你生性聪慧,行事每每出人意表却自有分寸,所以入宫即抓住机会,不几日便接连晋位。只是到底出身不高,皇后非是长久依靠。有些事情不是年少美貌聪慧机敏就能够解决的……往后还是谨慎些的好。这六宫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云风篁眼珠转了转,道:“那妾身能依靠陛下么?”
淳嘉帝瞥她一眼,轻笑着摇头:“你不信任朕,朕也无暇顾及你,谈什么依靠不依靠?”
他不欲跟这少年宫嫔多言,看看时辰差不多,也就起了身,“朕走了,你好自为之。”
这话他之前也跟云风篁说过,其时多为警告,这次却有着些许告诫提点的意思……云风篁听了出来,面上神色就慎重了几分。
等送走了这皇帝,熙乐再到跟前来,就听她自言自语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陛下,非池中物,纪氏怕是要看走眼了!”
就朝熙乐抬了抬下巴,“这番话回头带给你主子,让他行事之际掂量着点儿。”
熙乐低头领命的时候,出斛珠宫的路上,雁引也在轻声问淳嘉帝:“陛下,那云贵人可用么?”
皇帝淡笑:“装模作样罢了,她压根不相信朕!不过……朕也不需要她的信任。”
他沉思了会儿,“纪氏那边可知道那戚氏子入摄政王府之事了?”
“已经知道了。”雁引说,“今日诸命妇入宫请母后皇太后安,想必纪氏诸妇,在绵福宫中便会谈及此事。”
“这就好。”淳嘉帝平静道,“云贵人年岁虽幼,却生性多疑。这样的人,想用温情脉脉打动她,错非长年累月,急切之间毫无可能。况且朕也不屑于诱哄一年方及笄女子……索性皇后虽然聪慧,却颇受纪氏牵掣……这其中大有可做文章之处,到时候,却由不得云贵人从容斡旋,气定神闲!”
雁引思索了会儿,忍不住道:“陛下,云贵人区区一介宫嫔,身后更无显赫家世,何以得陛下、皇后如此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