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嘉帝淡淡说:“云嫔身边人查了么?”
“陛下,娘娘。”皇后还没回答,底下薛嫔忽然又道,“云嫔说那些面脂她进宫时也用过……敢问那些面脂最初是哪里来的?”
云卿缦闻言分明的一怔,旋即露出不知所措之色:“妾身……妾身……这……呃……”
“那些面脂是本宫送给云嫔的。”见状不远处淑妃一皱眉,冷然道,“怎么薛嫔说来说去,还是想将罪名扣在本宫头上么?”
薛嫔无视了皇后警告的眼神,出列垂眸,淡淡道:“妾身不敢,妾身只是那么一问而已。”
纪皇后冰冷的目光扫过她,转头对左右吩咐,将云嫔的近侍拿下去审问。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也就心里有数了——很快就有个宫女招供,是她偷偷在云卿缦赏采女们的面脂里做的手脚,香薷则是在去斛珠宫路上的荒地里摘的,这是她以前做洒扫宫女时偶然的发现,就记在了心里,这次恰好用上了。
至于说为什么这么做,宫女说她是不忿跟伊杏恩等人差不多的年纪,却过着天壤之别的生活,所以才一时糊涂:“婢子本来也没想到会碰上贾婕妤带着欢喜儿要还给贵妃娘娘,只想着宫里这许多狸猫,伊采女她们日日抹着加了香薷的面脂,总有一天会遇见性.子急躁的,给她们好看!”
“生来没有那个命,能伺候妃嫔已经是邀天之幸。”纪皇后没什么表情的听着这番话,淡淡说道,“况且云嫔出身大家,待下和蔼,即使是宫人,衣食住行却比一些低阶宫嫔还要好,这样的待遇尚且心生嫉恨,谋害无辜宫嫔、挑唆妃子……如此贪心不足,合该宫规处置!拖下去罢!”
看一眼沉默落泪的云卿缦,又说,“绚晴宫云嫔御下无方,贬为容华!”
妃嫔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变幻几番,终究没人出来说什么,权当是默认了这个结尾。
只是云风篁心下暗道:“皇后这番话看似说那出来认罪的宫女,也不知道有意无意,是不是说给皇帝听的?”
不过不管皇后有没有这样的心思,淳嘉帝终究是若无其事的陪着贵妃走了。
但他也就在烟兰宫陪贵妃到傍晚的时候,就又施施然的到了绚晴宫。
“陛下才去看了贵妃娘娘,这会儿却来妾身这里不太好吧?”云风篁见状就问他,“其他姐姐妹妹那儿也还罢了,可是悦婕妤也是怀着身孕的,若知道此事,心里岂能不难受?”
淳嘉帝瞥她一眼,道:“朕明儿个会去看她……今晚让那伊氏侍寝罢。”
云风篁一面打发人去伊杏恩那边传话,一面笑着问:“那陛下过来妾身这里做什么?早些去伊采女那儿,也能让伊采女陪陛下说说话不是?”
你之前让我侍寝的时候不是挺讲究的么?
又是聊家常又是下棋的……今儿个既然决定睡伊采女,干嘛还来浣花殿哦?
传了出去,没得又有人觉得她这主位吃相难看,皇帝但凡来绚晴宫,都要霸占会儿。
皇帝嗤笑一声,道:“你这儿地方宽敞,朕在此处用膳,不行?”
“陛下这话说的,妾身最喜欢您了,只有伤心您来的少,怎么可能嫌您来的多?”云风篁立马眉开眼笑,还殷勤的上前给他捏了会儿肩,顺势建议了下这个季节适合的菜肴糕点时果……淳嘉帝神色淡淡的任她伺候,半晌忽然伸手捏一捏她面颊,道:“也就这时候你瞧着才有点这年纪女子的样子。”
到底才十五,纵然心思深又手段狠辣,却还是掩不住小孩子的贪嘴。
不过……
淳嘉帝忽然有些怔忪,就是云风篁固然贪嘴也不是那种管不住自己的人,不会不知道初入宫闱没根基却打眼的妃嫔,很容易被人在饮食上做手脚,之所以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吃,归根到底,是她左右已经子嗣艰难,没了许多忌讳。
虽然这个结果其实是云风篁自己做的,皇帝心情却多少有些复杂,一时间继续逗逗她的心思都淡了,只将人一推,语气平淡道:“朕有些乏了,去你内室躺会……你且在这儿候着,等晚膳传来了再喊朕。”
说着不等云风篁开口,已经站起来走进了里间。
见状云风篁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也乐得轻松。因怕吵了皇帝小憩,索性避到外头的花厅里,叫人守住门窗,方才问:“片刻前过来的那个渐桃是怎么回事?”
“是奴婢安排在偏殿专门盯着云嫔的。”陈竹上来说,“但因为云嫔之前在彤霞宫的宫人也带了过来,所以一直只能做些打杂。奴婢本来打算找个机会将云嫔跟前的人弄掉几个,让她上去……结果片刻前忽然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有要紧事情必须当面禀告您。奴婢旁敲侧击了几句都不肯说,也吃不准是真是假,这不只能禀告上来,请娘娘亲自示下?”
云风篁若有所思,她专门跟淑妃把云卿缦要来绚晴宫,当然不会就这么将人安排到偏殿就不管了了。哪怕如今手底下也没什么可信的人呢,到底还是挑挑选选的,打发了好些眼线过去。
这渐桃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不是云风篁亲自吩咐的,而是陈竹为着表现笼络的。
据陈竹描述,这宫女年纪虽然不大,却不是什么孟浪的人……
左右这会儿空着,云风篁想了想,就说:“既然如此,那就让她进来罢。”
片刻渐桃被带进来,行礼如仪毕,她恭敬表示,兹事体大,必须单独禀告云风篁。
这个云风篁就不耐烦惯着了:“本宫左右都是心腹,没什么不能听的!”
“……”渐桃迟疑。
见云风篁很有再不说就打发她出去的意思,这才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似的小声道,“芸薹子、生地、红花、蛇床子……”
“住口!!!”熙乐等人听着都正纳闷这渐桃做什么开口报起药名来了,然而云风篁跟念萱却双双变了脸色,异口同声的喝止!
“你们都出去!”云风篁紧接着吩咐,见念萱迟疑,微微放缓语气,“你也先出去,本宫单独听听她要说什么。”
待清了场,她使劲儿掐了把掌心,这才沉声问,“这方子……你是哪里来的?”
“自然是从北地打听到的。”渐桃毕恭毕敬的,柔声道,“可怜江夫人当初将这方子交给娘娘,必然是为了娘娘为妇之后的后宅考虑,却哪里想到,娘娘会用在自己身上?倘若知道这消息,不知道该多么伤心!”
——她刚刚报的几味药,赫然是导致云风篁子嗣艰难的避子药方!
再加上此刻自承方子是从北地打听到……
云风篁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不动声色问:“你来说这些话,究竟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