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离开之后一直到掌灯都没出现,这中间云风篁喝了许多水,又睡了个把时辰,迷药的药性去的七七八八,看着暮色降临,倒是精神了起来。
于是招了念萱到跟前,细问来龙去脉,尤其是有没有公襄霄或者戚九麓的消息传出来?
但念萱摇头,说这两日大家都围着两位妃子转,根本顾不上其他人,而且,她伏在云风篁耳畔小声道:“娘娘您忘记了?世子他们是陪着陛下去远地的,压根不在谷里。这会儿,约莫也在陪着陛下往回赶呢。”
“……”云风篁抿了抿嘴,皇帝要去远地那天,公襄霄等人倒的确都在随行之列,毕竟这些人放着好好儿的日子不过,顶着骄阳烈日跑来这边,就是为了陪皇帝出猎。
除却俩伴驾妃子因为是女眷,出门在外不如男子方便,被留在山庄,因而留了部分禁军下来戍卫外,其他人都是跟了去的——纵然有人事到临头想退缩不去也不可能,皇帝一走,春半山庄里就剩了俩妃子,你留下来想干嘛?
只是公襄霄跟戚九麓别有用心,中间也不知道找了什么借口折回来搞事情……
她心头就沉了沉,淳嘉看似温和,实则精细,山谷失火以至于春半山庄毁于一旦的事情,他不可能不怀疑中途离开的公襄霄。
这位到底是摄政王世子,摄政王就算真有意改立幼子,那也不可能说将嫡长子交给皇帝治罪。
尤其皇室这对叔侄如今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谁都不希望跟对方闹翻——那么倘若皇帝抓到什么把柄,摄政王那边必然是交个替罪羊出来了事。
比如说,戚九麓。
云风篁垂眸思索了会儿,轻声道:“这两日皇后可与你说什么?”
念萱道:“皇后娘娘来了之后只问了您的身体情况。”
想了想又说,“还有刚才您睡着时,皇后娘娘派人来问了咱们用度。”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琐事,推测不出什么,云风篁心中焦灼却也无计可施,只能让她下去休憩。
念萱到底不放心她,临时点了个叫寒露的二等宫女代替自己守夜。
寒露初次独自近身侍奉主子,十分的惶恐,偏云风篁这晚上睡的不好,翻来覆去基本上没停过,她心中忧惧又不敢作声,战战兢兢的想了许多可怕的下场,差点没当场哭出来。早上总算念萱过来换班,差点喜极而泣。
只是云风篁喊念萱给自己梳妆,念萱少不得让她继续打下手。
“娘娘,刚才皇后娘娘那边的人来说,陛下应该晌午前就能到,正叫人备着午膳呢。”念萱边给云风篁收拾边小声说着,“瑶宁夫人那边天没亮就又传了太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明明白白的摆着怀疑顾箴听说皇帝要来了,三分病装成了七分,好博取皇帝的怜惜。
云风篁听了出来,却只“嗯”一声,道:“那等会儿你看咱们这里有什么合适探病的,给那边送些过去,也算本宫这做妹妹的一番心意了。”
至于亲自过去探望那就算了,一则顾箴如今看到她就烦,亲自去探病等于亲自给她添堵;二则她自己一脑门官司都没摆平,哪里有空跟顾箴玩?
宫妃正儿八经梳妆大步是极为繁琐也极为耗时的,尤其云风篁最得力的熙乐生死不知,身边就念萱一个近侍,寒露等二等宫女经验不足,就算打下手也是手忙脚乱的。一番拾掇下来,总算衣冠整齐妆容精致了,外头已然来报,说皇帝一行人已经在五里开外,只是坐骑一路驰骋之下气力不济,只能稍作休整,稍后就到。
纪皇后这边于是通知了俩妃子,问她们能不能一起去临时营地外迎接圣驾?
云风篁当然要去,顾箴那边却告了罪,说是撤出山庄的时候扭了脚,这会儿还不好移动,怕在御前失仪。
于是后妃二人戴上帷帽去营地门口等——这一到门口,云风篁透过帷帽坠下来的薄纱看到如今的山谷,也不禁微微失神。
这山谷如今满目疮痍面目全非,丝毫看不出来之前山明水秀宛如画卷的模样儿。
入目都是一片焦黑,远远近近是厚薄不均的灰烬,连带着不远处的水泽都跟好好儿一副山水画上被水恶意的、大力的涂抹了许多毫无章法的墨团一样,硬生生的毁了意境与美感。
虽然营地周围撒了许多药物,不远处的铜炉里还烧着辟恶的必粟香,一阵山风卷来,却还是带了些许飞禽走兽被焚烧后未曾烧尽的腥臭。
“等会儿陛下看到这些也不知道多伤心。”似乎察觉到云风篁的心思,站在略前面的纪皇后缓声说道,“春半山庄是慈母皇太后私房所建,一草一木都按着陛下的喜好而为,结果好好的一座庄子,说没就没了。”
被她提醒,云风篁花了点儿功夫才确认斜对面的小山坡上就是春半山庄的遗址——是的,只能是遗址,因为这座山庄已经被彻底烧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