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不知道女儿这些日子过的好苦……”屋子里就剩母女俩了,云风篁本着先声夺人的原则,立马抹着眼泪开始哭诉,结果江氏一动不动的坐着,自顾自拈了茶点吃,一脸的无所谓。
她顿时有点哭不下去了,一擦眼泪,气势汹汹问:“娘!您是不是不疼我了?!您不是说姐姐没了之后就我一个女儿,我就是您心肝?!难不成这两年侄女们相继长大,我这个女儿就无关紧要了?!”
“我倒是掏心掏肺的想心疼你,可你自己不心疼自己,我有什么办法?”江氏听着,就是冷笑,目光锐利的看向女儿,“你自己是怎么进的宫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云风篁起初还以为亲娘发现自己私下里坑谢氏的举动,一听这话顿时放了心,信誓旦旦道:“娘您这都是哪里听来的鬼话?我进宫那都是被翼国公府给坑的,您是不知道!那天姑姑一家子都去国公府道贺,我一个人留在后宅,忽听姑姑踢踢踏踏跑回来跟我哭着报信,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在这之前我是压根不知情,之后……之后懿旨都下来了!我有什么办法?!”
她说着说着委屈涌上来,再次开始抹眼泪,“您现在还说这话!我看您是真的只心疼就在您跟前的哥哥嫂嫂侄子侄女儿们,全不在乎我这女儿了!”
亲生骨肉久别重逢,含悲带诉的模样儿可怜极了,但凡有点儿人性的亲娘,眼下早就哭的不能自已,少不得上前搂着女儿好好心疼。
可江氏就不。
她不但眼泪都没一滴,还有闲心继续吃茶点,专心致志的吃完一整块荷花酥,从袖子里抽了帕子擦手指,这才闲闲说道:“你没办法?我都跟你姑姑表嫂她们套过话了,当时懿旨是下来了,可又不是让你马上进宫!礼聘为嫔,那是要遣人来给你教规矩的!有那么长的逗留时间,你再告诉我一遍,你没办法?!”
“我……”云风篁才开口,江氏骤然一拍桌子:“说实话!!!”
云风篁瞬间一个激灵,顿时回忆起当年作妖时亲娘抽下来的拂尘——她原本理直气壮的声音愣是低了八个调,有气无力道:“……我、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宅闺秀,能有什么办法?”
“哐啷!”
话音未落,江氏抓起茶碗就砸到她面前!
云风篁吓的一骨碌站起来,迅速躲到椅子后面,双手抓牢了椅子的靠背,一派江氏要是上来打自己就举起椅子做盾牌的娴熟。
……但这次江氏没动。
她怔忪了下,懊恼的咬了咬唇,没错,本宫已经是昭仪了,亲娘也不能随便打了……
所以她跑什么!
云风篁又观察了会儿江氏,看她只是失望的看着自己,没有挽袖子上来的意思,这才姗姗还座,委屈道:“娘,我都这么大了!”
我不要面子的啊?
“你六岁的时候被人挑唆跟你姐姐争宠。”江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中没有一点点的情绪波动,嗓音却控制不住带上了哭腔,“就知道趁你姐姐梳妆时凑上去要簪子……你姐姐疼你,立马答应了,还亲手拿给你,结果你故意将手背撞上去,叫簪子划伤了勉强能见血的伤口,哭天喊地跑过来寻我告状……”
“我但凡糊涂点,不说疑心你姐姐苛刻你,至少也要怪她不仔细、没照顾好你!”
“今年你十五了,你别告诉我你听你姑姑说了进宫的消息后,会想不到趁学规矩的这段时间弄几个意外出来让自己进不了宫!”
云风篁:“……”
她抿着嘴没作声。
“你姑姑跟我说,她是明明白白告诉了你咱们这等门第出身的女孩子,在当今后宫的艰难的。”江氏脸上还是一点波动都没有,只两行清泪缓缓滑落,她痛心的说道,“你为什么还是依着人家的摆布进这腌臜地方?我一手养大的孩子决计不会眼皮子浅的以为靠着几分颜色就能做宠惯六宫的梦!”
“你是不忍连累你姑姑一家子?!”
“可是凭什么?!”
“是,当初你姑姑愿意接你来帝京嫁人,为娘十万分感谢她——可这些年来咱们给他们家的好处难道少了?!”
“就算你觉得这三年来她对你用的心思不是区区财货能够抵消的——”
“可这份人情也该是我们做长辈来还!”
“要做牛做马要结草衔环哪怕要杀要剐,也该是我跟你爹来!!!”
“你是我跟你爹的亲生女儿,我跟你爹为你前途奔波劳碌那都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们还没死哪你为什么就要冲在前面?!”
“当年我送你的时候,再三叮嘱的话,你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
江氏宛如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瘫软在座位上,失神的喃喃,“此来帝京,你自己才是最要紧的,能嫁到好人家最好,实在不行,为娘也能给你另外想法子……总归我的孩子不管变成什么样子落到什么处境,那都是我的心肝……决不能由人作践了……”
“我自认不曾轻看过女孩子,毕竟我自己也是女子。”
“养你跟养你姐姐,都是尽心竭力,花费的心思绝对不在你那些兄长之下!”
“为什么你们两个都这么不听话?”
“一个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我看出端倪追问也是死活不肯透露只字片语,还一个劲的拿温驯懂事来骗我,以至于直到身败名裂满城风雨了我才知道来龙去脉;一个将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一脚踏进这宫门里来,今日富贵不知明日如何……你梳妆打扮进宫来做妃嫔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想过为娘我?!!!”
说到最后一句,江氏几乎是喊出来的,“三年前我再三跟你说,我就你一个女儿了——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让自己好好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