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妾身以为,这事儿怕是有内情。”云风篁闻言忙道,“请陛下挥退左右,妾身有话想单独奏对。”
淳嘉皱着眉,没有立刻回答,入内落座后,命雁引:“你从皇城司调些人过来,真妃这边怕是没什么刑讯好手,未必能问出多少话。”
云风篁未曾拒绝,毕竟她手下的专长都是伺候人,还真不懂如何审问。
谢氏对付刁奴的那么点儿手段,想也知道,拿过来对付敢在深宫行刺宠妃的刺客,不过是贻笑大方。
末了皇帝才命左右退下,道:“你说什么内情?”
“陛下,今儿个事出突然,妾身跟左右一点防备都没有。”云风篁正色说道,“刚才要不是刺客的目标是妾身,而不是魏妹妹,怕是魏妹妹当场就要……问题是,那刺客竟只是一介寻常女流,不过因为常年习舞,步伐灵巧些。倘若换成略知武艺的刺客,恐怕妾身这会儿已经见不着陛下了!”
淳嘉哼道:“你胆子倒是大,这会儿竟就想了这许多,朕还以为来了还得哄你会儿。”
云风篁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呆了一呆方说道:“陛下日理万机,妾身又没出什么事儿,怎敢耽误陛下的辰光?”
她自觉这番话贤惠又体贴,就算不指望淳嘉感动,也不会有什么错处。
结果淳嘉却冷笑了一声,说道:“都差点见不着朕了,还叫没出什么事儿?这么着,真妃娘娘怕也没什么用到朕的地方了?”
“……?”云风篁正琢磨他这么说是几个意思,不料淳嘉握了握拳,又恢复如常,温和道:“爱妃真是贤良淑德,罢了,不逗你了,说正事罢:你的意思是,你觉得今儿个这一出,只是有人想警告你,而不是真的想杀了你?”
云风篁说道:“妾身有这个揣测,毕竟那伎人所携之刀,若无内应,断不可能带入浣花殿。”
教坊司伎人要入宫,不拘是正式的宴饮,还是平常的召见,都是要经过层层搜身检查,才能够站到贵人们跟前的。
否则刚刚云风篁与魏横烟也不至于根本没想到会遇见刺客。
这种情况下,就算那伎人摸出柄小匕首,都足以让当班的侍卫吃不了兜着走,遑论那么长的一把短刀了。所以云风篁压根不考虑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同那伎人有了私仇、被人家趁机算账的可能性,一个教坊司的舞伎,可没那本事带入这等凶器。
“既然有着这样的条件,何必让个毫无武艺的伎人动手?”云风篁分析道,“还不如安排个身手好的,如此岂不稳妥些?”
淳嘉淡声说道:“兴许教坊司今日过来献艺的伎人里,他们没有多余的内应?只能事急从权?”
“陛下说的是。”云风篁沉吟道,“妾身只是觉得……若果今儿个的事情,其幕后主使的目的并非妾身的性命,那么,只怕还有后手等着。顺着刺客追查下去,所得结果,怕是……会出人意料?”
淳嘉沉吟了片刻,说道:“也是。”
想了想,“朕会吩咐皇城司的人留意着点,不要轻易外泄彻查的结果。”
话音才落,就见云风篁面色迅速苍白,甚至伸手扶住身侧的小几来稳固自己,不觉一惊,“怎么了?”
还以为这妃子其实在行刺过程里受了伤,撑到此刻才流露,却听云风篁有气无力道:“刚刚吓着了,只是陛下不在,魏妹妹失魂落魄的……妾身不能不站出来撑住场面。如今见着陛下了,心里一松,就差点没坐住。”
淳嘉有点啼笑皆非:“那朕都来了这么久了,你才反应过来么?”
“……这不是想着,慈母皇太后跟陛下托付妾身六宫,妾身不能轻易露怯?”云风篁扶着小几,怏怏说道,“故此想强撑到陛下离去的,结果高估了自己,见着陛下在面前,就忍不住觉得委屈跟后怕。”
“朕看你却不是这般胆子小的。”淳嘉嘴上这么说,叹口气,却还是伸手将她揽到怀里,一下下的给她抚着背,“成了,朕在这儿,不必害怕。”
又说,“今儿个前朝也没多少事,朕就不走了,且留在这儿陪你。”
云风篁似是真的吓得不轻,都没兴致跟皇帝说什么,只轻轻“嗯”了声,靠在他怀里片刻,就渐渐睡着了。
皇帝盯着她睡颜看了会儿,才将人轻轻放下,到外间唤了谢横玉等人进来守着,吩咐不许任何生人靠近,自己却朝关押刺客的偏殿而去。
他才进偏殿,之前“熟睡”的云风篁就睁开眼,示意谢横玉等人噤声:“着个机灵的自己人,去偏殿那边盯着点。”
谢横玉答应一声,让朱萼出去传话了,才小声问:“娘娘现在怎么样?可要召太医么?”
“不必。”云风篁摇摇头,翻个身朝里,“就当本宫一直睡着,没醒来过,明白吗?”
听着她们的应允,她合上眼,急速的思索着淳嘉方才的不悦——她那时候光顾着跟他说刺客的事情,没有注意,后来才醒悟过来,这人似乎对她刚刚经历过行刺、见着他时居然还泰然自若有点不高兴。
像是那种匆忙赶过来却发现根本用不上他的不高兴。
云风篁所以说完正事就装了一下柔弱补救,看起来淳嘉还蛮吃这套的。
不过她也吃不准,这是淳嘉心里开始有她,甚至希望她依靠信任他呢,还是淳嘉希望她这么认为?
用情感来拿捏人,现成斛珠宫的例子,云风篁可没兴趣成为下一个袁楝娘。
暗自提醒了下自己,不要被淳嘉的表面功夫所蒙蔽,云风篁定了定神,心思转移到此番的刺杀之事上。
她当时看似镇定,却还是不够镇定,到底太大动干戈了些。
以至于回过神来想控制局面,该牵涉的人都牵涉的七七八八,皇帝都亲自过来了,也不知道等会儿结果出来,要是真如她的猜测,接下来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