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三年前才来帝京,自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进了宫之后就更不要说了。”云风篁楚楚可怜的说着,心中却越发笃定自己要被鸟尽弓藏,毕竟她之前跟淳嘉要这要那时,淳嘉什么时候答应的这样爽快?
她暗暗磨牙,柔弱道,“哪里知道那许多呢?不过前两日跟昭容闲谈,听她提到有两家的女孩子很不错……”
淳嘉不紧不慢的听她介绍完那两家,倏忽冷笑了一声,道:“噢,你说这两家啊,刚刚母后也同朕说了,也是说他们家女孩子不坏。”
云风篁闻言一愣,心里就是一个“咯噔”,心道袁太后为什么会忽然说这样的话?莫不是……兴宁伯府求到袁太后跟前,也想聘娶这两家的女孩子?
她说的这两家,论门第跟魏横烟家里半斤对八两,底蕴实力次于纪氏之流,但世代簪缨根基深厚,家风又低调内敛,故此不是这个圈子的,都不太了解。
要不是魏横烟介绍,云风篁是压根没怎么听说过。
此刻不免怀疑,兴宁伯府躺赢的太轻松,根基不稳,袁楝娘这张牌又废了,也想用联姻的方式振兴家声——正思索着要怎么干掉这对手,结果就听淳嘉说道:“母后说听入宫请安的命妇透露,这两家的女子性情贤淑且宜子,打算来年为朕礼聘入宫……朕本来想着高门大户的女子,在外的名声都是好的,至于内里如何,却未可知。但既然爱妃都说她们好,那么应该的确不错了。”
云风篁:“……”
她冷静了下才道,“原来如此,那却是妾身孟浪了,还请陛下恕罪。”
淳嘉看着她,缓声道:“无妨……不知者不罪。”
他说了这话之后,云风篁就抿唇不语了。
室中沉默片刻,气氛逐渐僵硬。
就在淳嘉微微皱眉,打算说点什么时,外头传来脚步声,跟着谢横玉犹豫的敲了敲门,小声道:“娘娘,小小姐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是现在就送小小姐出宫,还是等会儿?”
“你要送猛儿出宫?”云风篁尚未回答,淳嘉已经冷然问,“为什么?”
“陛下,猛儿来宫里有些日子了。”云风篁奇怪的看他一眼,漫不经心说,“一来她思念父母,二来年关将近妾身越发的忙碌,哪里有空照顾她?故而当然要送她回去。反正等年关过了,想她的时候再接进来就是……到时候,陛下不会不允许吧?”
淳嘉先扬声对外头说:“待会儿再说,先带猛儿去后头歇着。”
复面无表情道,“是么?朕还以为,爱妃将这皇宫当成了龙潭虎穴,生怕猛儿继续待下去,会受了委屈!”
“陛下说的哪儿话?这宫里谁不知道您对妾身的宠爱,还有对猛儿的慈爱。”云风篁淡淡说道,“猛儿来宫里小住,妾身那嫂子只怕她被宠的懈怠了功课,如何会担心她受委屈?”
她说这话时心念电转,淳嘉的身世,以及这八年来做傀儡的经历,都习惯了隐忍。
看破不说破是后人的一句调侃,于他却是刻进了骨子里的习性。
毕竟他这出身这经历,很多时候哪怕心知肚明,却也根本没什么立场,或者说,没什么底气说破。
所以他直言袁太后会在来年礼聘新人的事情,以及直接说出云风篁看中的那两家女子就在进宫名单之列……绝对不会是无心之失。
他是故意的。
为什么?
为了拒绝她?
不对,以淳嘉的精明,如果只是想拒绝,有的是借口跟理由,犯不着说真话。
敲打?
也不对,淳嘉太清楚她的秉性,真要震慑,下手怎么也要更狠些才是,这个级别的警告,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试探?
云风篁心道,这个倒是有可能……问题是,他想试探什么呢?
礼聘新人,还是有着不俗家世又懂得谨言慎行的人家出来的贵女入宫,目的不外乎是进一步架空纪氏。
也可以理解成取代云风篁如今在六宫之中的作用。
这是在委婉告诉她,开年之后最好学如今的纪皇后,以病倒的理由交出宫权,体面退场?
“……上面都是些场面话,陛下听听就算啦。”云风篁微微眯眼,忽然换了个坐姿,朝椅背上靠了靠,手肘抵着扶手,语气懒散道,“其实是因为陛下这些日子没过来,纵然妾身调教底下人颇为严厉,却也有些不长眼的,私下忧心忡忡,怕妾身失了宠,日后绚晴宫的日子不好过……怕传到猛儿耳中,这才想送她回去。”
淳嘉原本没什么表情的面色略微和缓,淡淡道:“那朕现在来了。”
云风篁说道:“还是要送她回去的,谢氏在北地,吃穿用度,也算是锦衣玉食了,然而论到精细程度,却哪里能跟宫中比?猛儿来小住的这几日,挑食的程度就更上层楼。她身边的姑姑已经来跟妾身说过两次,这会儿给她降份例,还能更改得过来。要是再这么养着,怕是回去她爹娘身边,就要不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