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明惠一直在伪装,甚至将皇帝等一干人都骗了过去;还是目前这一切,根本不是明惠的手笔?
刚刚云风篁也是这么提出质疑的,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妃子,分量跟长公主不好比,臣子们就当耳旁风了,感情上还是支持长公主的。
但现在委婉点明的是皇帝,这……
在贤妃跟长公主之间,臣子们可以不讲道理只讲感情的倾向。
可在皇帝与长公主之间么,臣子们却没办法这么拉偏架了。
人家纪氏坟土未干不是?
诸臣迟疑之际,云风篁忽然侧首,目光从翼国公欧阳燕然等重臣身上挨个划过,最后落在了一名穿着散官服饰的中年男子身上,淡淡开口:“伯父,侄女儿惭愧,未曾孝敬伯父伯母什么,反倒多次累伯父伯母操心,在此厚颜托付伯父,日后照拂大皇子之际,还请莫要忘记昭庆。”
……等等,您这话应该是跟翼国公讲罢?看着本官做什么?
被她看住的顾嘉树莫名其妙,还在一头雾水,就听云风篁加快语速,一口气道,“伯父自来忠君,妾身亦是深沐皇恩,怎敢叫陛下与长公主,为了区区妾身而踌躇?!”
语未毕,倏忽冲到旁边戍卫的甲士身侧,拔出其腰间佩刀,朝着颈间横去!
“娘娘恕罪!”那甲士一惊,一把抢了回去……这是御前侍卫,从禁军之中精挑细选出来长相武艺都上上之选,身手当然不是云风篁这种练过几手的娇弱女流能比的。
她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对方夺回佩刀,还想再抢,那甲士却已经收刀还鞘,牢牢的按着刀柄,跪倒在她面前,“请娘娘恕罪!”
“请娘娘冷静些!”这一变故使得君臣都看过来,摄政王目光闪动,待要开口,忽听不远处苍老却沉稳的声音传来,“事情真相如何尚未清楚,娘娘何必如此?不若稍安勿躁,等待水落石出!”
这个开口劝慰云风篁的人令大家,包括云风篁在内都十分诧异。
因为是欧阳燕然。
虽然是淳嘉一力起复的人,却也是出了名的忠于孝宗。
以他欧阳氏家主的身份被迫贬谪多年、连累家族衰落、在孝宗去后仍旧横眉冷对纪氏伸出来的橄榄枝……谁能否认他对孝宗的忠心耿耿?
之前默许甚至暗中撺掇大家偏袒明惠长公主的人里头就有他。
此刻他似有支持贤妃的意思,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惊疑不定。
“陛下。”欧阳燕然没有理会四周看过来的形形色色的目光,只朝丹墀上拱手,朗声说道,“今日之事的变故实在出人意料。长公主殿下贵为先帝骨血,贤妃娘娘膝下抚育着两位皇嗣,更是宫廷高位,不拘委屈冤枉了谁,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臣以为,与其在此争论不休,不若请长公主殿下与贤妃娘娘都宁静心神,待心平气和之后,再议对错。”
他起复以来一直被认为是皇帝的左膀右臂,这么说了,保皇派虽然还有些迟疑,到底下意识的出列支持。
中立党则在短暂的犹豫后选择了不吭声,他们心里其实还是想偏袒长公主,只是寻思着欧阳燕然怎么也没理由站到贤妃那边去,这么做兴许有缘故?就算欧阳燕然忽然转而去支持贤妃了,那他们反对可能也没什么效果,却何必惹祸上身……这么一踌躇,就没动。
摄政王那边却是立刻警戒起来,交换着眼色想要反对。
只是尚未出列开口,欧阳燕然瞥了眼摄政王,声音不高不低道:“毕竟方才贤妃娘娘已经有了求死的举动,总不能叫长公主殿下背上当众逼死大皇子与昭庆公主母妃的嫌疑。先帝骨血受了委屈,讨回公道理所当然,凭什么受到这等污蔑?而且大皇子与昭庆公主与长公主殿下乃是姑侄,这件事情不彻底说清楚,让罪魁祸首没了辩解的余地,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了结了,日后两位皇嗣长大了,谁能保证没有后患?还是诸位明知故犯,存心想看皇家骨肉之间,生出芥蒂?!”
这话听着仿佛是为长公主着想,担心长公主报仇心切落下不好的名声,再者往后会被侄子侄女怨恨……但摄政王总觉得这老家伙说的好听,心里未必这么想的。
就冷然质问:“贤妃口说无凭,长公主却有理有据,这还不叫说清楚,什么样才叫说清楚?贤妃方才求死,不过是畏罪自尽,却干长公主何事?!”
“长公主殿下,敢问您是否认为,贤妃娘娘当众自刎于此,理所当然?”欧阳燕然尚未答话,方才站出来为云风篁辩解过的陈渐再次出列,却是依葫芦画瓢,像明惠长公主当众询问淳嘉一样,给她问了回去,“若是如此,甲士何必阻拦贤妃娘娘?且将来龙去脉公布天下,将来贤妃娘娘两位皇嗣长成,想必也会无话可说!”
明惠长公主张了张嘴:“本宫……我……”
心虚只是刹那,这些日子的变故一幕幕在眼前浮现,面纱下的双眸逐渐转为狠厉,她短暂的停顿后,冷冰冰的说道:“是的,本宫当然觉得,贤妃合该如此!”
这么做会带来很多麻烦,甚至对她本身来说未必是好事。
她都知道。
但,不管是淳嘉还是贤妃,都太难对付了。
能杀一个是一个。
如此,就算事败,她好歹也不是空着手下去见母后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