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定北军的主要任务,就是防备韦纥。
如果韦纥跟国朝长久和睦,定北军岂能不被裁撤?
摄政王又不是傻的,要是这件亲事没问题,他拦着都来不及,还可能这么积极?
“诸位爱卿可知道韦纥如今这位新可汗的情况?”淳嘉沉吟了会儿,缓声问。
虽然这些年边境比较平静,重臣都忙着内斗,但毕竟国朝最重要的邻国就是这韦纥了,所以新老可汗这边还是了解的。
这会儿殷衢就站出来给皇帝解释,说新可汗穆鄂是老可汗的第五个儿子,生母出身大族,从出生就是老可汗膝下最受重视的儿子之一,不过因为上头的长兄也很强势,本来轮不着他来继承汗位的,但他命好……他大哥去年年底染病卧榻,一度从国朝这边请名医去看,拖了好几个月的,硬生生的撒手人寰了。
于是不久前,老可汗也卧病,担心跟长子一样说没就没,就提前立了这个第五子,还拖着病体给他让了位,以防自己去后国中生乱。
“说是这么说,还在路上的国书里大概也是这样陈述的。”殷衢最后道,“但约莫有些内情,臣记得韦纥不似我中土,鲜少有太可汗的情况。”
所以老可汗的长子之死,以及老可汗的卧病跟提前禅位,可能都是这新可汗的阴谋。
“朕会让皇城司去查。”淳嘉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韦纥如今国内不甚安稳,想用公主换取我朝支持?”
欧阳燕然说道:“陛下,有这样的可能,韦纥诸王子争位,对咱们来说是好事儿。让他们内耗,总比让他们齐心协力进犯我朝的好。所以臣建议陛下就算允诺纳柔昆公主入后宫,也不能表现的太热络。一来免得韦纥坐地起价;二来也是拖延一二,好让韦纥那边斗得更厉害些。”
“欧阳爱卿是老成持重之语。”淳嘉随口夸了欧阳燕然几句,话锋一转,“只是,若只如此,恐怕王叔不会急急忙忙的报上来,更遑论还想保柔昆公主后位?”
“这……”欧阳燕然想了想,说道,“莫非韦纥私下给了摄政王什么好处?”
这里的好处肯定不会是单纯的财货之类,一来堂堂摄政王手头并不紧,寻常金珠玉器名刀宝马的未必打动得了他;二来呢韦纥新可汗的情况得多艰难,才会上赶着塞钱以嫁公主?要真是这样,帝京这边也不至于至今还没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只能猜测了。
君臣对望一眼,都是心照不宣。
恐怕韦纥许诺了在政治乃至于军事上对摄政王进行支持,才可能让摄政王这样积极。
一时间御书房里沉默下来。
君臣脸色都很凝重。
如今没有外人在,他们也没浪费时间去谴责摄政王此举的狼子野心……国朝从定鼎开始就很防备韦纥的,这从定北军受到的重视足见一斑。
但现在,定北军亲近摄政王,如果韦纥也跟摄政王打成一片,如果他们再狠辣一点,说不得就是北面国门大开、韦纥铁蹄长驱直入!
“应该不至于到那个地步。”片刻后,还是淳嘉提出来,“若如此,摄政王今日何必提出此事,岂不是打草惊蛇?”
他觉得,“王叔应该是想挟韦纥给朕施压,以达目的。到底都是太祖皇帝陛下的骨肉,王叔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引狼入室。当年,太祖皇帝陛下为了驱除异族,可是多次身先士卒,几经生死,方有我公襄氏的天下。”
欧阳燕然等人琢磨了一番也觉得这话比较可靠,但就算摄政王没有丧心病狂的想引韦纥入境来争皇位,单是想利用韦纥对天子施压这一点,也足以引起警惕。
“若是如此,那柔昆公主入宫之事……”殷衢皱着眉,说道,“怕是得想个法子推却?毕竟,若韦纥心向摄政王,那位公主进宫之后,岂能不为韦纥、为摄政王暗通消息?若是其他妃子,还可以请继后弹压,但韦纥来的公主,总归要客气几分,若果中宫过于绵软,怕是管束不住。”
比如说顾箴那样的,肯定管不住。
这不是殷衢针对顾箴,是他真心这么想。
淳嘉神情晦暝,若有所思了会儿,才缓声说道:“先拖着,等皇城司消息。左右如今只是昭武伯密报,韦纥使者还在途中,咱们还不必急着做出决定。”
诸臣也是这个意思,很欣慰他的稳重,又讨论了会儿其他国事,这才陆续散去。
他们都走了,淳嘉靠坐在紫檀木椅背上有一会儿没作声,雁引在旁边等了片刻,见天子微微合目,似乎在小小的蓄养会儿精神,有些心疼,小心翼翼问:“陛下,传膳么?御膳房的人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淳嘉一开始没回答,片刻后才睁眼,平静道,“午膳不用了,召遂安长公主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