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么说，她眼神却很平静，是因为一早不指望顾箴能够在宫闱里掀起什么像样的风波。
顾箴就不是搞事的那块料。
相比之下，再次进宫的昭武伯夫人也是失望的很，但她失望的不是顾箴，而是云风篁：“你祖父叔父他们还指望贵妃听说咱们家退让之后，得意忘形，露些骄狂的样子来呢。结果她竟然忍住了不说，连带公然投靠了她的那些个妃子，也都约束着不许闹腾……娘娘，这才是劲敌呢。以她的出身，能够有今日，何等青云直上？这会儿还没昏了头，还知道进退，也难怪得陛下喜爱。”
顾箴闷闷不乐道：“贵妃得宠是公认的事情，娘就不要提了。对了，兴宁伯府的事儿，查的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昭武伯夫人脸色就不太好看，说道：“他们家最近的确进宫次数频繁的很，没少打着给慈母皇太后侍疾的旗号，入宫觐见。”
顿了顿，“不过，就咱们家打听的消息，倒没听说慈母皇太后想让你过继袁贤妃的子嗣，而是想将昆泽郡主指给袁氏子。”
“昆泽郡主？”顾箴有些惊讶，因为之前云风篁派人过来说昆泽郡主的夫婿人选不需要她们操心的时候，没提细节，她还不知道袁太后的打算，此刻不免诧异，“这位郡主是圣母皇太后抚养长大的，圣母皇太后同慈母皇太后一向有些格格不入，怕是不肯罢？”
昭武伯夫人说道：“可不是么？也不知道那两位会怎么掰扯。但若只是此事的话，却不关咱们家的干系。然而你祖父得知此事后，寻思了一回，觉得慈母皇太后恐怕不会平白无故的想到打昆泽郡主的主意。如果是一早就想让昆泽郡主嫁与袁氏子，慈母皇太后就算不设法同圣母皇太后好生亲近，至少也会时常将郡主唤到跟前亲近不是？毕竟，她是郡主名正言顺的嫡母，心疼郡主理所当然。”
但袁太后平常就跟完全没有昆泽郡主这么个人一样，基本上就没理会过这庶女。
甚至跟淳嘉那会儿差不多，就是对明惠那仨长公主，都比对昆泽来的关注。
这种情况忽然想给这庶女做主婚事了，还是说给自己的侄子们，顾老太爷就得出了跟陈兢差不多的结论，“恐怕兴宁伯府的确在慈母皇太后跟前说了什么话，以至于慈母皇太后动了这念头。”
顾箴忍不住道：“还能说什么话？兴宁伯府虽然是陛下为扶阳王时的外家，然而与陛下并不算亲近，中间还做过几回糊涂事，以至于至今没两个得到朝廷重用的人。甚至连跟陛下青梅竹马的安妃都由于贵妃入宫失了宠爱……如今慈母皇太后在，陛下对他们还有几分情面。等慈母皇太后没有了，他们还能沾什么光呢？这会儿找慈母皇太后，除了自家前途，还能说别的么？”
她冷哼道，“就这种人家心里的前途，还有什么比继续做天子外家来的舒坦的？”
“话是这么说，但谁知道这不是别人的算计呢？”昭武伯夫人摇头道，“你祖父说了，慈母皇太后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非同寻常，不可轻易得罪。这件事儿他会放在心上慢慢儿寻根问底，若当真是兴宁伯府犯糊涂也还罢了，若不是，而是贵妃存心算计，那……”
她嗤笑了一声，说道，“你不是一直担心陛下将来不需要咱们家了，会过河拆桥，甚至连带你膝下的子嗣都不得好结果么？其实按理来讲，陛下不会这么做的，除非有宠妃撺掇着他因私心废立，放眼如今的六宫，最可能这么做的就是贵妃了。这可是现成的一个拿住贵妃把柄的机会！”
“若是贵妃所为，她岂能没有防备？”顾箴对于拿捏云风篁，不抱太大希望，叹息道，“别到时候又是什么陷阱罢？”
昭武伯夫人顿了顿，说道：“家里会留意，不会让她糊弄过去的。”
就不再说这个事情了，只问了问顾箴这两日的情形，得知风平浪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说道，“明惠长公主殿下的婚事这一件，恐怕陛下不日也有说辞，如果没有，你就直接提将事情交给贵妃去处置好了。这种烫手山芋，犯不着拿在自己手上，明惠不是是觉得贵妃比你好么？那就让她感受下终身大事拿捏在贵妃手里的感觉。”
顾箴也是这么想的，为此她请示淳嘉后，非但将给明惠找驸马的差使交给了云风篁，而且还要求云风篁当着自己的面同明惠询问喜好。
于是隔了几日，明惠长公主再次来到卧霞楼。
她进来的时候脸色不甚好看，顾箴一边温声细语的嘘寒问暖，一边心下幸灾乐祸，心道本宫倒要看看，你对着比本宫真实的敏贵妃，会是怎么个情愿法？
至于云风篁呢，当日朝会上差点被逼死，这会儿又能有什么好的对策？
云风篁知道皇后的心思，打开始就没作声，等皇后居中寒暄过了，解释了今日请贵妃跟明惠过来的目的，就是重提明惠的终身大事，弄清楚明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驸马……这话才说着，那边明惠长公主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也不等她讲完，就尖声打断：“上一回，本宫说你跟皇兄容不下本宫，你还不承认，这回连小云氏都扯出来帮忙坐镇了，还敢撒谎说不是觉得本宫在这宫里头碍眼？！”
“殿下误会了。”云风篁斜睨了眼皇后，不紧不慢的接过话头，说道，“殿下一片孝心，不愿意下降，陛下与皇后娘娘，还有本宫这些妃嫔，崇敬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嫌殿下碍眼？毕竟历朝历代，也鲜见殿下这样纯孝的金枝玉叶，遑论嫡女。殿下此举，足见陛下的教化之功！只是殿下毕竟正值花信，陛下也好，皇后娘娘也罢，就是本宫，也觉得十分怜惜啊！”
明惠长公主莫名其妙的，怔忪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面色一变，愠怒道：“你！！！”
“难道本宫误会了吗？”云风篁挑眉看她，缓缓说道，“殿下已经到了适婚之年，底下两位长公主都已下降，云安长公主殿下还有了身孕，殿下却坚持不肯离宫，除却为了尽孝太皇太后跟前，又或者缅怀先帝，还能是其他什么缘故？古往今来的孝女里，终身不嫁为侍奉长者，或者为先人守孝的，也不是没有，本宫懂殿下，殿下毋须多言，本宫平素最敬重的就是纯孝之人，殿下此举，本宫以为，足以与……”
“你闭嘴！”明惠长公主越听越不对劲，再这么讲下去，这心毒的贵妃怕不是要当场坐实她为了孝道终身不嫁的“事实”？
国朝以孝道治理天下，就算是天子，也讲究孝顺。
遑论明惠这种特殊待遇都来自于先帝孝宗的帝女了！
如果云风篁当真宣扬的沸沸扬扬，让大家都认定了明惠决定用一辈子守节来尽孝，到时候明惠要么硬着头皮接了这个“大孝女”的旗号，孤独终老，要么就是接受下降之后受到各种议论乃至于唾弃的结局，这……
明惠果断道，“本宫就是不想下降，就想留在宫里头跟你过不去！你待如何？！”
上首顾箴不动声色的喝着茶，觉得跟前这一幕真是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