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嘉看着她自信的模样儿,笑了笑,心说这可真是个小孩子。
宫变过去到现在才几天?
竟然就忘记了自己跟贵妃都将她还有秦王抛下的一幕了吗?
不过心头倒是软了软,昭庆越是这样笃定他跟贵妃对她的宠爱,可见是真的将他们当做了至亲父母,毫无罅隙。
这是他过往多年里都没有过的理所当然与信任。
站在现在的地位跟年纪,皇帝要说多羡慕那当然是骗人的,毕竟世间亲缘比比皆是,古往今来,能够位列九五至尊的天子才多少?他对自己目前的处境非常的满意,自然不会矫情的顾影自怜。
但人心总是贪婪的,淳嘉平生没有享受过父亲的庇护,跟生母养母之间也是一言难尽,他自己的记忆里,是压根没有过如昭庆这样理直气壮的不讲理的。
此刻看着女儿同自己撒娇耍赖,难得浮起一片柔情,就有些不忍回绝,沉吟片刻,道:“你不是说要孝顺你母妃么?你母妃都说了让你别多事,你做什么还要继续?而且你母妃都这么说了,为何还要教你说辞?”
昭庆嘟嘴道:“儿臣还小呢,以后长大了,当然要好好孝顺母妃。如今可不是母妃疼儿臣?事事依着儿臣?”
她说话之际羽睫扑闪,充满期待的看着皇帝,“父皇也疼儿臣对不对?”
“你说的啊,你长大了要好好孝顺母妃,再不胡闹的。”淳嘉笑了笑,逗道,“那朕如今长大了,是不是也应该孝顺你袁皇祖母?”
见昭庆被噎住,皇帝大笑起来,到底没管女儿七岁的限制,一把将人抱起来,掂了掂量,笑道,“罢了,你这小祖宗可别又哭闹起来,回头叫你母妃看到你眼睛肿着,疑心朕苛责了你。这样,咱们父女且去寻你母妃对质,若是你母妃能说服朕,朕就依了你,如何?”
昭庆闻言立马痛哭起来,说道:“才不要!儿臣答应母妃这事儿会自己解决的,父皇,您放儿臣下来,儿臣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的!”
你想什么办法?
怎么继续糊弄朕吗?
淳嘉哼了一声,见她挣扎,到底将她放了下来,却不肯同个孩子蘑菇了,只坚持让人预备帝辇,带了公主直奔后宫,寻云风篁理论。
云风篁对于昭庆失手不是很在意,她教导昭庆的时候就想过,这孩子虽然聪慧,但因为她教导上的刻意,其实如今还没多少心眼……没办法,如果一个孩子打小儿金尊玉贵,想要什么有什么,四周都是围着哄着捧着的,就算有什么锦绣心肠,完全派不上用场也是珠围翠绕的过日子,谁会没事找事的琢磨勾心斗角去?
故此昭庆被淳嘉觑出痕迹来很正常。
淳嘉又还没老迈昏庸,这会儿就能被七岁的公主哄住了,那得糊涂到什么地步?
面对淳嘉的质问,云风篁淡定的很:“本来新人们就是委屈,安妃的举动,就算咱们不管,谁能说她个对字?妾身原不想多事的,可昭庆是妾身的心肝儿,她难得来说个事情,妾身怎么可能不帮她?陛下要说这就是算计您,这也太过了吧?公主也是您的骨血,难得她小小年纪心存善念,咱们做父母的,岂能不搭把手?不然公主还以为,如安妃那样行事是对的呢!怎么?陛下竟然喜欢安妃那样的公主么?”
淳嘉一听这话就知道贵妃打算胡搅蛮缠了,他叹口气,三言两语哄了昭庆出去玩耍,又叫左右都退下,才同贵妃讲:“你怜惜新人的想法朕能明白,新人比谢猛她们大不几岁,也难怪你瞧着不忍心。但你也晓得,袁母后那边,朕总要给交代的。早先诸多事情上,已经很是扫过几回母后的面子。若是为了区区几个寒门出身的新人,都要叫母后生气。那你说,母后养朕一场,岂不是白费心思了?”
云风篁脸色不太好看。
倒不是为了皇帝这话中的回绝之意,而是为了那句“新人比谢猛她们大不了几岁”,虽然她之前教昭庆时也是这么说的,但,有些话,自己可以说,别人不能提!
这会儿就忍不住怀疑淳嘉这么讲什么意思啊?
觉得本宫老了吗?!
新人比谢猛她们大不了几岁……四舍五入,本宫同新人已经是差着辈分的年纪了???
她侧过头来看皇帝,很有抓起手边玉如意砸他脑袋、让他清醒清醒的冲动,深呼吸数次才忍住,皮笑肉不笑道:“陛下,妾身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慈母皇太后考虑!”
淳嘉挑眉,一脸不信任的看着她。
云风篁正色道:“陛下可知,当初十五出花时,妾身急病乱投医,曾命驸马他们广施柴米,救助孤苦……尔后,十五果然有惊无险。后来秦王也染上了,妾身也是这么做的。说实话,妾身早先是不怎么相信这些的,然而此番秦王跟十五都太太平平的过来,妾身却也忍不住寻思着,冥冥之中是否有着天意了。既然如此,安妃自己作孽也还罢了,左右报复在她身上,也是应该的。可是若因此拖累了慈母皇太后,那可怎么好?”
“……她做的事情,关袁母后有什么关系?”皇帝不太相信贵妃这话,他觉得贵妃就是在找借口。
“安妃若不是依仗慈母皇太后,安能胡闹至今?”云风篁说道,“再者陛下请想,安妃这般折腾,于袁氏的名声、于慈母皇太后有什么好处?传了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故意放任她败坏家声呢!”
淳嘉闻言微微凝眉,片刻后,叹道:“朕也不喜安妃这些举动,但朕实在不忍出面……不然传到袁母后耳中,只怕袁母后必然十分难过的。”
云风篁缓声说道:“妾身怎么敢让陛下这样操心?索性当初陛下宽宏大量,未曾对袁氏赶尽杀绝。既然如此,慈母皇太后远在扶阳郡,这偌大帝京,也不是没有适合劝说安妃悬崖勒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