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篁凝神想了会儿，倒是不奇怪，说道：“这孩子也是命苦，才落地就没了亲娘。靖妃当初并非真心实意要她，虽然未曾苛刻，却也不甚亲近。若孩子是那种稀里糊涂的也还罢了，偏生她是个聪慧的，哪里察觉不到？好容易设计让自己换了个疼她的养母，没两年养母跟前又被塞去了六皇子。如今柔昆去了，她岂能喜欢六皇子？本来就不是同母，当初柔昆在时，也是偏袒二皇女的……罢了，你寻个机会，将本宫同她的渊源，就是其生母梁氏，乃是本宫宫里人出身的消息透露给她，瞧瞧她可有举动罢。”
陈兢躬身说道：“怨不得二皇女这般苦命，可不就是为了攒福气给您做女儿么？若非早先颠沛流离的这些苦头，却也没机会到您跟前承欢膝下。”
“这会儿又没外人在，说这些话做什么？”云风篁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淡淡说道，“本宫的女儿，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二皇女跟六皇子已经被遗忘有些日子了，行宫上下基本上已经想不起来。
可能是这个缘故让二皇女心里也急了，接到暗示后立刻开始了行动，没两日就闹出了悬梁自-尽的事情。
到底是皇女，还是年岁较长、让淳嘉亲自主持开蒙过的皇女，平素里小灾小病的，底下人打量着两位皇嗣暂时没有母妃照拂，还敢隐瞒，这会儿金枝玉叶正儿八经要求死了，就算还有人想瞒，其他人担心当真出了事情会遭殃，却哪里敢继续封口？忙不迭的告到了皇后跟前。
顾箴又惊又怒，毕竟国朝定鼎以来，还从来没发生过堂堂皇女被宫婢逼到自-尽的地步这样恶劣的事情！
……好吧，私下里，其他天子不说，就说世宗、孝宗还有淳嘉，好多子嗣都去的不明不白，甚至连落地都没能撑到。然而那些到底场面上是说得通的，或者着了暗手都没法证明。总不至于失了天家体面。
可这一次是什么？
是已经进学的皇女主动悬梁，留下来遗书是宫婢刻薄，她身为公襄氏血脉，岂可受辱这样的小人？宁可一死！
“这位皇女，还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啊！”德妃听着消息，专门过来寻云风篁感慨，“当初，趁着靖妃坐月子，将她托付给欧阳氏的短短时日，就甩开了靖妃得了那柔昆的喜爱，甚至还忙里抽空摆了欧阳氏一道！这会儿，却又给了皇后娘娘重重一记耳光不说，服侍她跟六皇子的人，怕是一个都活不下去了！”
“这是肯定的，不然，怎么能够显示出皇后娘娘对皇嗣们的宠爱，以及对二皇女这番遭遇的怜惜？”云风篁淡声说道，“不过，这些宫人虽然不是个个都无可救药，到底失了分寸。皇嗣就是皇嗣。不拘有没有后妃照拂，身份地位也是他们能够小觑的？没了人看着，就私下懈怠，如今被皇后从重处置，却也不算冤枉。”
德妃微微倾身，说道：“姐姐，妹妹倒是觉得，那些下人未必敢怠慢这一位呢！毕竟您想啊，这一位这会儿就敢拿自-尽要挟皇后娘娘亲自对她嘘寒问暖的，柔昆都走了多久了，要是底下人当真对她不好，还能熬到今日？妹妹寻思着，多半啊是她觉得是时候给自己重新寻个养母了！”
声音一低，“这会儿六宫后妃都慌得很，生怕被她看上！”
“怕什么？”云风篁似笑非笑道，“才多大的皇女，她怕咱们做长辈的不尽心还差不多，咱们何必怕了她去？”
“这位虽然年纪小，却向来不安分。要是底下那几个位份不高的婕妤，左右没孩子，养她总比膝下空虚好，也还罢了。”德妃解释道，“如妹妹这样，膝下有着亲生骨肉，养了她，却怎么可能比得上亲生的来得亲切？到时候她心里不满意，谁知道会不会恩将仇报？只是柔昆虽然不好，当初却也位列四妃。按照宫里头的规矩，如今够资格抚育她的，也只有咱们姐妹，还有皇后娘娘了。如今大家都在猜测，皇后娘娘是不是要将她收下呢？”
在不知就里的人看来，此番皇后亲自抚养二皇女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毕竟皇后在寻常妃嫔眼里虽然还算有着威信，但在贵妃为首的高位面前，实在很难当家做主。
云风篁跟德妃都不是她能够勉强的，这两位，一个膝下子嗣众多，儿女双全；一个曾经儿女双全，就算儿子没了，如今也还有亲生的皇女在。总之对二皇女跟六皇子都没有需求。
这种情况下，二皇女闹出这样的事情，皇后除了自己硬着头皮抚养她，还能怎么办？
实际上皇后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她吩咐将服侍两位皇嗣的宫人都处置了，务必从重从严，而且要宣扬的人尽皆知，重点是得突出皇后在这一系列事情里的仁厚慈爱，完了就是叹息：“这么个主儿来了本宫跟前，也不知道会惹出多少乱子啊！”
“娘娘何必担心，左右只是一位不受宠的皇女罢了。”左右劝道，“您愿意亲自抚养她，乃是她的福泽。若是个不知趣的，往后不要理会就是。再者，二皇女当年生母赶着难产，才生下她就没了，婢子寻思着，二皇女只怕也有些先天不足呢！若是如此，谁知道往后怎么样？”
她一个小女孩子，皇帝也不重视。
你作为嫡母，高兴养就养，不高兴养的话，养死了也是她自己没福气。
难不成淳嘉还要为了这么个女儿来同你计较？
皇后就算在皇帝心目中地位远不如贵妃，可好歹是正妻，这么点儿体面，皇帝还是会给的。
毕竟淳嘉不缺女儿，但顾箴这样的皇后他不是万不得已还真懒得折腾那功夫去更换。
“小孩子家家的本宫倒是不想跟她太过计较。”顾箴皱着眉，她其实挺想要个女儿的，毕竟正常人都希望儿女双全。
皇后迄今养过好几位皇子了，却没有一个皇女。
心里不免有些惦记。
二皇女作为宫嫔的亲生女，宫嫔都是以色幸进，美貌往往更胜世家贵女，这孩子姿容当然不差。
单看外表的话，皇后还是很喜欢她的。
无奈不是个善茬，顾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自己不够聪明，这庶女既非亲生，又没有长期相处过，不可能说到了她身边就跟她一条心，别回头被人策反，成为其他人的钉子。
所以这样的女儿她其实要不太起……
此刻颇为遗憾的叹口气，才说道：“只望她自己懂事点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