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母女收到宫婢有孕的消息后,果然急了起来。
若是就一个宫婢怀上,她们还能祈祷下,对方只怀了个女胎。
大不了往后一份嫁妆陪送出门,也就是了。
可两个都有喜了,万一生下来男嗣呢?
到时候纵然嫡庶有别,可架不住人家背后有贵妃撑腰,宅斗起来,钱氏所出的嫡子如何抵挡得住?
次女再次受到了母亲以及姊妹们的埋怨,但这女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哭哭啼啼完了,就说道:“如今都这个样子了,再怪我又能如何?就算逼我去死了,难不成贵妃就会放你们回去?别做梦了,这位主儿可不是善茬,听说陛下的第一任贵妃,就是死在她手里。那可是正儿八经的贵妃娘娘呢,还不是成了她自己坐上贵妃之位的垫脚石?你们该不会觉得,我这么一条命,就能够叫她心生忌惮了吧?”
“所以为今之计,还是赶紧想法子完成贵妃娘娘的要求。”
“不然咱们谁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又说道,“再者,都这时候了,何不往好处想想?若是这差使做的好,没准贵妃娘娘一个高兴,不但将那些宫婢都解决了,还能给咱们些好处呢?”
钱氏心累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惦记着好处?再说你们爹爹前途无量,若非贵妃此番得理不饶人,咱们何至于此?你们的前途又何必指望她给?”
“娘您真是糊涂了!”次女冷笑着说道,“就因为咱们如今的依靠都在爹爹一个人身上,所以你看到了罢?一旦爹爹指望不上,咱们就只能束手待毙。本来您是爹爹明媒正娶的结发之妻,就算后院进几个宫婢,还生下子女,原本也不该如此惶恐的!可您听了这消息就失魂落魄,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您出身不高,如今除却少年情分还有女儿们这些子嗣外,再没有其他能够笼络爹爹的东西!可要是您得了贵妃娘娘垂青,到时候爹爹又怎么能够随意抛弃您?”
“你才是糊涂了!”钱氏沉下脸,“莫忘记,你们爹爹向来是不喜欢贵妃的!不然,你们亲姑母就是贵妃跟前的得意人,他若要投靠贵妃,比谁不方便?”
次女说道:“爹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早就简在帝心,只要不行差踏错,前途可期!如此自然毋须再去讨好贵妃娘娘。毕竟陛下英明神武,再怎么宠爱贵妃,也肯定不喜欢看重的臣子跟后宫勾结的。可是娘,恕女儿直言,咱们家简在帝心的只是爹爹一个人,咱们母女可不在其中!不趁这会儿搭上贵妃这条线,今儿个贵妃能够用宫婢逼得您心神不宁,明儿个万一咱们得罪了谁,又或者挡了谁的路,没准别人也设法给爹爹塞人……到时候,您说要怎么办?”
“像贵妃娘娘自己就是个鲜明的例子!”
“陛下宠爱贵妃娘娘,可比爹爹对您情深义重多了!饶是如此,贵妃娘娘还不是想方设法的抬举娘家、笼络朝臣?您觉得她做什么不在后宫好好儿的作威作福,非要多这个事儿?还不是觉得将一切指望系在帝宠上不够可靠。也不想想陛下对贵妃娘娘何等纵容,那是皇后娘娘都得看贵妃娘娘脸色的,贵妃娘娘尚且这般未雨绸缪。娘您若是还觉得,只要熬过这一关就万事大吉,那回头您还是早点儿给女儿定门亲事罢,别什么时候您出了岔子,连累女儿没个好人家。”
钱氏被气得扬起手:“混账东西!竟然敢这样跟为娘说话!再者,这样子的话,是你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子能讲的?!”
说归说骂归骂,次女固然态度不客气,话也不中听,却句句都说到了钱氏的心坎上。
她要是出身高门大户,且不说不必畏惧区区几个宫婢,就是贵妃,能将她跟女儿们赶到这善渊观,软禁到现在?
换了出身殷氏洛氏孟氏欧阳氏那种名门望族的,丈夫不出面,也有父兄娘家帮忙说情缓颊。
却哪里像她们这样,贵妃不发话,竟当真出不去?
“……这不孝女有一句倒是没说错,夫君年轻有为,深得上意,他是不需要贵妃娘娘扶持的。”钱氏在心里叹口气,暗道,“但我跟女儿们却不然。”
她心里顿时就动摇了。
全不知道片刻前同她侃侃而谈的次女,这会儿溜达到个角落里,小心翼翼的问着角落里看不清楚面容的人影:“……您教的我都给我娘说了,想必她这两日就会想清楚。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下一步自然是想法子离开道观。”那人轻笑一声,缓声说道,“你约莫不知道罢,年初时候,贵妃娘娘跟皇后娘娘商议过,要趁避暑的光景,借口让信成公主殿下远嫁之前,同素日相交的女伴们告个别,多设几场宴饮,遍邀官家之女参加……至于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想必也不用我多言。如今宫中诸位皇子没有一个婚配的,这般机会,简直千载难逢……”
次女睁大眼睛,呼吸下意识急促。
虽然知道对方刻意引诱,但次女不得不承认,她心动了。
这不能怪她贪图富贵,毕竟诸皇子都正年少时候,不管资质如何,容貌皆可称俊秀挺拔,不提身份,单这一点,就足以撩拨许多少女春心了,再加上他们的矜贵出身、超然地位,以及前途保底也是个藩王……除非是真正不在乎名利地位的女孩子,不然没人能把持得住。
至于说天子正在壮年,储君尚未册立,接下来这些皇子肯定会受到争储的冲突。
怎么讲呢?
这般时候女孩子身份前途都跟父兄丈夫息息相关,原本就不在自己手里。
既然赶着这时候,就算不嫁进皇室,只嫁给门当户对人家的子弟,也保不住夫家被卷入风波,站队错误,以至于被株连啊。
相比之下,进皇子的后院好歹享受过风光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