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篁沉着脸思索片刻,倒是渐渐冷静了下来,毕竟她跟殷衢也不是什么情深义重才联手的,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这人如今见势不妙想抽身而退,好歹看在卫王的面子上,还是提醒了她一下的,论道义,怎么也比谢无争强。
“明儿个让太医给卫王的膳食里加些东西。”贵妃就吩咐,“就拣那不伤身但教他不大爽快的,过两日,本宫有话说。”
见左右面色悲愤,不禁叹口气,“就算陛下定了吴王为储君,哪怕本宫不能成为继后,好歹也是贵妃之位,便是太子见着了,难道能不给本宫行礼问安?莫忘记,陛下现下正当壮年,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转头就要下去,以至于咱们这合宫无依无靠!你们何必作这等不争气的样子,弄的仿佛本宫时日无多?”
“婢子不敢!”清人等人连忙跪下来请罪。
“吴王当年若是你们这样子沉不住气,这东宫也轮不到他来坐!”云风篁没叫起,自顾自的说道,“其实若非他既不是本宫生的,也不是本宫养大的,这东宫选他,本宫是服气的。别说什么本宫膝下的子嗣没那环境磨砺,故此才输给了他。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没什么道理好讲。若不然的话,这些年来折在本宫手里的后妃宫嫔,是不是也可以讲,她们不过是因为出身太过高贵,没有本宫这样坎坷的经历磋磨,这才略输一场?”
她摇了摇头,“本宫自从入宫以来,大体上顺风顺水,从来没有栽过什么跟头。这会儿输了,其实也还好。”
“毕竟,第一,陛下还在壮年;第二,这事儿若非殷衢告诉,本宫至今被瞒的水泄不通,可见陛下有意遮掩,显然对本宫还是有着情谊的。”
“总比陛下年岁已长,无力主持大局的时候,又或者本宫年老色衰、没了圣眷时,摊上这样的事情强罢?”
“当然了,本宫长年盛宠在身,膝下子嗣又众多。若是将来不能入住庆慈宫,本宫为首的一干人,都很难有好下场!”
“故此你们这会儿必定心慌意乱。”
“倒也是人之常情。”
清人听到此处,连忙说道:“婢子誓与娘娘荣辱与共,不拘娘娘要做什么,会如何,婢子终归是要侍奉您左右的!”
其他人也都这样讲。
云风篁听着,微微颔首,道:“你们跟了本宫这许多年,忠心本宫当然是相信的。”
“故此接下来的事情,本宫也不打算隐瞒你们:先考虑最坏的情况,便是陛下已经决定立吴王为储,那么这许多时候以来,咱们为了谋取储君之位进行的种种努力与安排,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吴王既非本宫所出,也非本宫抚育,甚至本宫同他,同他的养母废后顾氏、生母纪暮紫,都有着相当的恩怨。”
“一旦他得势,前朝后宫,必然有许多人会落井下石,针对绚晴宫!”
“甚至连秦王他们的前途都会受到相当的影响。”
贵妃这么说着,面色却不见惊慌,反而甚是冷静,“但这些,至少在陛下还在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就是吴王自己,为储之后,也必然不会立刻开始为他的生母、养母报复,甚至,反而会对本宫格外敬重!他要是这么点儿城府都没有,也入不了陛下的眼。”
“需要担心的,就是山陵崩之后。”
“陛下御体安康,怎么算,那也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
“故此咱们还有时间。”
“前朝多少正子嫡孙的太子,少年时候何其意气风发,一朝被废,也就迅速湮灭。”
云风篁微微冷笑,“吴王是个能忍的,但本宫难道反而不如他一个孩子了么?来日方长,咱们此刻输,输得起!”
清人等近侍原本虽然纷纷表态忠心到底,心里到底不是没有惶恐的。
毕竟如贵妃所言,云风篁这些年来行事之张扬跋扈,要是往后做不了太后,只怕很难收场。
但被她三言两语的一说,倒是渐渐平静下来:“没错儿,吴王是陛下第三子,说是第三子,其实比皇长子出生也就晚了个把月。他如今即将长成,陛下还在壮年。等个十几二十年之后,他是壮年,陛下则逐渐衰老,到时候,是不是还中意他,可就不好说了。”
“倒是咱们的晋王殿下,还有娘娘如今肚子里的子嗣,届时只怕刚好长成!”
到时候,至尊年迈、储君少壮,少不得起冲突,岂不正是让吴王滚出东宫的大好时机?
虽然这也只是他们的期盼,到时候事情未必发展的有那么顺利,但至少是个出路,倒也不至于让一干人觉得前途渺茫,只能坐以待毙。
“当然多年之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清人着意助主子安抚人心,只是云风篁等他们略微讨论了下,就继续道,“毕竟本宫也快而立之年了,纵然养尊处优,到底不如当年的青春年少。待陛下年长体衰之际,只怕本宫也是红颜逝去,届时能否继续笼络住陛下,也未可知。”
她摆手让近侍不必插话安慰自己,她不需要。
“但就目前来说,陛下若立吴王为储,必然设法安抚本宫,或者为本宫谋取出路,以备他日不测。”
这点她还是有信心的,淳嘉对她谈不上予取予夺,他心里划定了一条线,这条线之上,贵妃想要什么都好说。
这条线之下,那就没得商量。
但至少,她的性命,她的晚年,应该都在这条线之上。
否则皇帝没必要耗费这许多心思在她身上,左右他是天子,想宠的时候宠,完了撒手不管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