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篁眯着眼思索了会儿,缓声说道:“陛下那边应该会给足哀荣的,你且叫人去告知秦王他们几个,他们唯一的嫡姑姑没有了,不必太过顾忌,该哀毁就哀毁,总不能叫人以为他们平素里跟姑姑不亲才是。”
其实秦王他们几个跟明惠的确不亲。
或者说,皇嗣们跟三位孝宗亲女,都谈不上亲切。
但既然明惠没了,其他皇嗣云风篁不管,反正她养大的孩子,必须表现出对这姑姑情深义重的一面来。
这不仅仅是为了展现他们本身的教养,也是为了给淳嘉挣面子。
毕竟若是皇嗣们都对姑姑的去世满不在乎,叫人怎么相信皇帝对嗣妹们不错?
孟氏等人接到这消息时先是松了口气,因为明惠这两日没少找他们的麻烦。
如今人总算没有了,底下人没了这靠山,想必不敢再对他们颐指气使。
但很快又想到这位大长公主到死的时候还在指控他们的所作所为……
再加上淳嘉这两日明显还是想偏袒云风篁的做派,让他们不得不担心,皇帝会借此机会,以明惠的名义,让云风篁蒙混过关。
“这位殿下是失心疯了么?现放着亲妹妹不托付,将子嗣托付给那小云氏?!”几位家主绕室彷徨,感到无法理解,“就算云安殿下有着亲生骨肉,多半不会对云琴高那几个孽种太上心。可遂安殿下膝下无所出,纵然养大了一双义女,又怎么可能跟血脉相系的外甥外甥女比?”
在他们看来,明惠若是不放心自己去后,几个私生子女的前途乃至于安危。
最好的托孤人选,应该是遂安长公主才是。
谁知道明惠竟然选择了云风篁?!
而且接下来的消息让他们更加无语:云安长公主的儿子近日又病了,夫妻俩围着孩子转,都没顾上帝京上下的瓜。
如今这孩子好歹缓口气过来,长公主夫妇也总算了解了下近况。
然后他们连明惠的后事都没顾上操心,云安长公主忙不迭的进宫求见,打着看望太皇太后的名义,转头就到了浣花殿,质问金溪郡主的婚事:“……两个孩子自幼定亲,人尽皆知,如今弗忘将死,难道娘娘就这么看着?”
“谢无争对遂安殿下做的事情你也知道。”云风篁叹口气,“我如今哪里还有脸去说什么?弗忘再怎么无辜,到底是谢无争的亲生骨肉,不过是假冒本宫胞兄子嗣罢了。殿下若是舍不得他,不若自己向遂安殿下说情?你们是亲姐妹,怎么都比本宫好说话。这事儿无论如何都是本宫愧对遂安殿下,本宫现在真的无颜再见她了。”
云安长公主脸色很难看,倒也没有非救谢弗忘不可,只说道:“那金溪怎么办呢?”
“这事儿也是本宫对不住金溪郡主。”云风篁再次叹口气,说道,“索性这孩子身份尊贵,性-子也好,却不难寻着如意郎君,这样,本宫再给她添份妆……”
言外之意,让金溪郡主另外找郡马去,她会用钱帛进行弥补。
但云安不在乎这些,沉默了会儿,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打孩子还小的时候,我就认定了谢弗忘。如今这一时半会的,却叫我去哪儿寻个合适的?倒是娘娘还有个侄子谢狸,听说是个老实孩子?”
“殿下竟然看得上狸儿?”云风篁心下一动,面上却有些惋惜道,“可惜那孩子……唉,也是本宫为谢无争所蒙蔽,一直将他列在谢弗忘之下,那孩子前两日已经定了亲,却不好再委屈郡主了。”
云安大为意外:“却不知道定的是谁家?”
“比不得郡主出身。”云风篁说道,“郡主金枝玉叶,何愁良配?”
云安闻言,心里顿时有了数,谢狸未必定好了亲事,只不过云风篁不乐意撮合他跟金溪罢了。
她心下百味陈杂,说道:“金溪当初也是小孩子不懂事,娘娘何必不给她一个改正的机会?”
“你想到哪儿去了?”云风篁心念转了转,换了推心置腹的语气,说道,“金溪好歹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那些个小事,本宫难道还跟她计较不成?只不过本宫如今这处境,也不知道往后还能不能庇护子侄,又能庇护多久?故此却不想这孩子留在跟前,打算将他打发回桑梓,故此就让他在桑梓婚娶个乡间女子。往后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延续谢氏血脉,也就是了。”
“金溪什么都好,可本宫已经今非昔比啊!”
“……”云安沉默了会儿,说道,“我也不瞒娘娘:当初谢弗忘说是出身不高,但仔细论起来,这孩子资质好,又是娘娘最看重的侄子,这出身也不差。如此跟金溪定下来,其实仔细相信,并不算辱没了金溪。这会儿他注定不能活着,若是金溪选个更差的郡马,往后岂不是要沦为笑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忍心?何况娘娘自己也说了,娘娘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如今这情况,还求娘娘也心疼她一回,帮她想想法子罢?”
云风篁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方缓声道:“你要本宫帮你也没什么,毕竟咱们一向关系不错,还差点成为儿女亲家。再者金溪那孩子,本宫瞧着长大,就算她有些不懂事,这么多年下来,要说一点儿情分都没有也不至于。”
见云安松口气,却慢悠悠的笑了,“只是……你好歹给本宫说清楚来龙去脉啊!譬如说,你为什么一定要让你的女儿,嫁个能够庇护她的夫婿?”
“难不成,孝宗亲外孙女的血脉,帝甥的身份,还不够保证她往后的太平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