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无邪还是想炫耀炫耀?或许是因人而异才会这样天真,总而言之,你难得失态,在外人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仍需要在你面前展现出我在学业上是天赋和勤奋最完美的结合体,我有权保持沉默。
那一学期我基本没有呆在学校。我的座位除了开校领的教材外,大部分时间空空如也。你好像确定了要做一个相对轻松的教师,或许对你来说是真的没有难度,你开始在博客上创作一些小故事,就跟做导演一样,自己写剧本,无限接近某些离自己遥远人生的可能。
很意外,你告诉了我你开始写博客这件小事,还希望我读了故事之后能提出小意见。你的博客几乎成了我们那一学年沟通的秘密基地。
我每晚会在结束了功课之后看你的故事。你的故事集叫做《从凌晨一点到四点》,发生在涩谷地铁站外的小故事,一对双出轨的办公室婚外情中年恋人;一对暗生情愫却因为物质原因不能迈出勇敢一步的便利店员工;一个孤独的卖报者和他即将去世的狗狗;一个有ED无法正常性生活的单身男性和他付款女友的最后一晚....你写了很多,文字不太明媚,故事的结局均是合乎常理的残破,我很小心翼翼定位你,或许你内心是一个天生的悲剧爱好者。
你让我选最佳,我选了半科幻故事,设定在205x年,38岁的单身男青年和他的机器人女友的恋爱点滴。你说我是老色鬼,我才意识到,你在写故事上有某种我赞可的天分。我相信你没有经历过性体验,可是在那个故事里,却把一个自卑、孤独男性在性上所释放出的压抑展现的淋漓尽致,不瞒你说,当晚我再次做了关于你的春梦,你变成了那个裹着完美皮囊的AI女友。但我告诉你我选择的理由,人和机器人共处会成为一种趋势。
有一天早上,你出现在了我培训班的门口。是逃学来的,穿着校服还挂着书包。你打开双臂朝着我挥手。培训班的同学都看着你,那一刻我有种在世界中心与你对话的幻觉。在早点店里,你告诉了我你来找我的原因。你的故事莫名有很多人评论,我那时候真替你高兴。你又补充说害怕被家里人发现。我安慰你当然不会,还说指不上你这样写下去,会成为新的博客女王。
受到关注当然不是偶然。我那时候想展现自己的某种魅力,也非常崇拜你的天分。于是我去研究了一些女生BBS,找到喜欢看这类故事的小组,然后联系了管理员,给你的博客搞了软推广。另外一件事你也知道,我偷偷把你的故事都整理好,自己排版,打印做成了一个小故事集,就叫《祁思瞳作品集》,也就是那年你的生日礼物。
我纯属想跟你在一块呆呆,那天我也逃课了。为了找点适当的借口,最后的逃课之旅变成了你的灵感之旅。我们坐上了公交车,一站一站的晃。藏着美丽花园的博物馆,即将被开发商分解为碎片的英殖女校,唱歌中老年人最爱戏剧的失色游乐园,闹市中让你沉默的爱丁堡公寓。
直到窗外的人们都伫立在金色的黑暗里。我问你,今天逃课了回家会不会挨骂。你抱着书包时,我挺无措。你说,不会啊,妈妈和哥哥不在,只有嫂子,她不怎么管你。你问我,第一次逃课开不开心。第一次被女生问开不开心,我思绪轻飘走,我只是立马想到了你笔下那些活色生香的生活。我那时候很不舍,但只能告诉你逃课很刺激,回家估计会被我妈追着问。
你接到了家里司机的电话,起身准备回家。我和你在咖啡厅门口分别时,你从书包里拿出一只蓝色的学业符,让我好好准备接下来的考试,下次见面的时候希望能听到我的好消息。那一刻我的手在颤抖,我很想冲上去抱着你。我却只能祝福你,早日能办自己的小说签售会。你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骂我,扯了吧。
你快要上车时我叫住了你,我说,祁思瞳,我下周回学校。你跳着转过了身,好啊。然后你从自己校服包里也摸出来一个学业符。我看到我们手里的红蓝CP款,最后冲了上去,我没敢抱住你,只是说,我的座位很空。
自从那天起,你送的学业符我时刻不离身,我甚至在小测试之前都会拿出来摸摸上面的绸缎花纹,偶尔还会偷偷贴在唇上。我是不是亵渎了神明?
我每周会抽空找借口回学校呆半天。那时候班里的人走的都差不多了,你更加享受窗角的安静时刻,你把我的书桌变成了你自己的杂物小地,自己那张整洁明亮,你就在上面睡觉、做题、手排灵感。你的故事集也有了新的进展,一对未成年在私人旅馆初尝禁果。我比较惶恐,我害怕我们的关系真如你笔下的主角一般,造成节外生枝。
有一晚上,我爸进了书房,我以为是关于我和你关系的促膝长谈。是我眼界小了点,我担忧的那些少男少女之事只字未提,而他告诉了我一个更加难过的故事,让我为了他妥协:我去S大的免退名额被他上级领导的小孩所替代。学校左右为难,最后捏了我爸这个软柿子。这意味着什么?我不能理解,我只觉得人生不可能重来。
学校给了我爸一个补救的方案,免推我去A大,我爸问我意见。我只问我爸,去A大是你已经替我做好的决定,我不去是不是扛着我去。我爸安慰我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所有的事情以盖章为准。我怒气叁丈,去A大你又找了多少关系又送了多少钱出去。我爸不说话了,我摔门之前看到他映在墙上的影子,背影如山。
我一个人在外面权衡了很久,去A大、正常高考、国外申请承担的风险和回馈的价值,我自然而然地偏向了A大的这条捷径。如果是A大,我并不想读数学,而是建筑设计。我给你打了电话,不是为了探专业上的口风,只是觉得委屈。
就像是司马光砸缸一般,被困的小孩没有被淹死,却被破缸子的碎片划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