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对!明明得武亲王世子青睐呵护的人应该是她,是她!
冯栀面色从怔楞、委顿、仓皇到阴鸷,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唐媱娇声道:“你让我看得戏什么时候开始?”
“戏?什么戏?”冯栀微微怔楞,她心思几转,此时已经缓过神来,她柔下声音掐着嗓音朝前走一步,柔声道:“世子您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李枢瑾并未搭理冯栀,他抬眼扫视一圈顿在了南靠窗位置上,武亲王府小厮们有眼色的抬着冰盆和果盘陆续朝着茗园进,将冰盆摆在桌子下面,山竹、樱桃、荔枝、青提等水果一一摆在桌子上。
“世子?”冯栀咬着唇轻声道,双目灼灼,含羞带怯欲言又止,可她不知道她特意作出的娇柔样子压根没被入李枢瑾之眼。
李枢瑾小心翼翼扶着唐媱跨台阶,轻声嘱托:“糖宝小心。”
“我自己会走。”唐媱嗔目瞪了她一眼,推开了他的手,受不了李枢瑾有时的黏黏腻腻和太过谨慎小心,好像自己连走路都不会。
唐媱坐在了南靠窗的桌子旁,有了冰盆空气一下子清爽起来,她抬手倒了一杯小二刚上的洞庭碧螺春,茶色青绿通透,她轻轻咗了一口,抬眸问李枢瑾:“可以开始了吗?”
“嗯。”李枢瑾点头,望着她惬意不做作的样子唇角闪过丝缕轻笑。
“世子,是怎么回事,不是……”冯栀凑到李枢瑾跟前,她小声补充道:“不是说我们一起饮茶吗?”
李枢瑾望着她帷幔和衣袖都挡不住的疤痕,心中甚是畅快,这就是前世谋害了他糖宝的人,前世凌迟了她,此生也要让她生不如死,声名扫地,否则难消他心头之痛。
“冯栀。”李枢瑾淡声唤了一声她,声音淡漠无波。
冯栀望着他淡漠阴鸷的眼睛身子微微发颤,欣喜得,对就是这种眼神,“看着我,看着我”,她内心在尖叫。
没等她高兴颤栗太久,李枢瑾接了一句话:“你可知罪?”
“什么罪?世子莫不是在说笑。”冯栀微微一愣,迅速得回神儿,她身姿挺立,歪头笑道,还作出了一副委屈较弱的神情,双眸含水无辜得凝视着李枢瑾。
李枢瑾看也不看她,只仰着下巴轻轻一点,门口端正立着的锦荣便上前一步。
锦荣面色冷峻,目光犀利,他慢慢绽开手里的信笺,朗声念道:“大旭一百四十年九月二日,冯栀入佛壶山,得胡蔓藤一株,九月十三日,冯三恪误将胡蔓藤作谖草食之,腹痛而死;大旭一百四十二年,冬月初十,冯栀入何室药房购□□一钱,冬月廿二日,冯州逝……”
锦荣声音无波无澜,冯栀却冷汗淋漓,不住得后退,一下子踉跄摔在台阶上。
茗园是京都城最受欢迎的茶馆,即使溽暑时节也是高堂满座,现在茶馆里的人窃窃私语,虽不知锦荣话中所念是谁,他们却隐隐约约听出了几人死和冯栀有关。
冯栀猛得爬起来,冲上前一跃将锦荣手里的信笺夺了下来,刷得撕碎,大叫道:“假得,都是假得!”
锦荣面容瞥了她一眼,面上平静,慢条斯理从怀里又拿出了一信笺,缓缓展开,继续朗声道:“大旭一百四十三年,冯栀……”
冯栀红着眼睛神情仓皇又跳起来去夺锦荣手里的信笺,锦荣不动声色任她夺,却慢斤四两又拿出了一个崭新的信笺,声音无波无澜。
“扑通!”冯栀跪在了地上,神色惊慌失措,举止狂躁手里撕着信笺,面色煞白喃道:“假得,假得……”
“冯三恪和冯州是谁?”唐媱捏着一颗青提,望着冯栀狼狈的样子轻声问道。
李枢瑾替她斟了一盏茶,三言两语为她轻声细语解释道:“冯三恪是冯栀庶弟,她父亲唯一的儿子,五岁时被她用断肠草作忘忧草害死了,冯州是冯栀父亲,被她用□□药死了。”
“啪。”唐媱手里的青提一下子落在地上,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可置信道:“她看着挺柔弱得,心肠这么毒?”
“嗯,知人知面不知心。”李枢瑾轻声道,一把抓住了唐媱的手。
他上一世就是被冯栀柔弱单纯的样子欺骗,约定冯栀假装小妾骗过大将军夫人,她却骗了大将军夫人,也骗了他和唐媱,更趁他不在府中害了他的唐媱。
李枢瑾心中大痛,他抿唇握着唐媱的手腕,心中又涩又甜,他上辈子失去了唐媱,幸好上天给他一次机会,让他重新来过。
“你们不能抓我,不能抓我!你们放开我,青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目无法纪,强抢民女!”冯栀挣扎着,蠕动着,连滚带爬,嚷叫着,却被躲过官府的衙役。
衙役是一早被李枢瑾叫过来的,罪状早已呈给了刑部,没有提前抓现在抓不过是要选在人最多的青天白日让冯栀丢尽脸面。
冯栀不知道此时不仅茗园里挤满了人,茗园外也都是围观的人群,闻讯而来。
冯栀歇斯底里吼叫着:“放开我,放开我!我是刑部尚书高家的表小姐,你们不能抓我!”
“闭嘴!”高府着一身官府,衣冠堂堂,站在门外怒目而视。
冯栀看到高父,一下子语滞,又迅速反应过来爬着去抓高父的脚面,涕泗横流哭道:“姨父,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您要相信我!”
高父黑着脸踢开了冯栀的手,他是真没想到自家夫人妹妹这个女儿如此恶毒,连自己的弟弟和父亲都谋害了,平日里还一副无辜娇弱的样子。
“世子,世子妃。”高父朝里走几步,躬身朝着李枢瑾和唐媱行礼。
李枢瑾点头,淡淡说了句:“高大人回去让贵夫人查查自的嫁妆吧。”
高父心中一个咯噔,喃道冯栀还把手伸到了他夫人的嫁妆中?他内心惶惶,眼眸一暗,抿唇朝着李枢瑾道谢:“多谢世子提醒。”
“不看了,我们回去吧。”高父转身后,唐媱蹙着眉对李枢瑾道,被冯栀吵得有些耳朵疼,心里烦躁,听了几句她便想回府。
李枢瑾本来准备一场大戏,这才刚刚开场,冯栀还没有受到他想要的惩罚,可看到唐媱微蹙的眉心,李枢瑾点头应道:“好,我们现在回去。”
李枢瑾起身去扶唐媱,唐媱蹙眉甩开了他,自己朝着门外走去,此时茗园里人多燥热,冯栀又哭喊着,各种味道掺杂,让她心口微微恶心。
李枢瑾亦步亦趋跟着她身后,路过高父时压低声音说了句:“高大人记得秉公执法。”
秉公执法,依大旭刑律,谋害父母亲族,凌迟十日。
冯栀身子一个哆嗦,她连滚带爬想去抱李枢瑾的脚,哭喊着:“世子,世子,您救救我,我是无辜的,他们的死与我无关,世子……”
李枢瑾见她快要扑在唐媱路上,怕她碰着唐媱,快一步将她踹飞了。
马车上。
李枢瑾一下子抱住了唐媱,紧紧得将她揽在自己的心口,眼眸发热低声道:“糖宝,我终于为你报仇了,她竟然还杀你,竟然,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热。”唐媱皱着眉推开了李枢瑾,他血气方刚,体温较自己高出很多,凑在跟前扑面而来的燥热,让人心烦。
听了李枢瑾的话,唐媱微微一愣,心头一跳,眸光划过一抹晦涩,抬眸曼声道:“你给我报什么仇,她怎么着我了?”
李枢瑾望着唐媱黑白分明的眼睛也心头一跳,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这一世冯栀与唐媱的矛盾很小,他说得报仇是上世杀身之仇,可他不敢让唐媱知道他知道了。
他双手微颤,大脑飞快运转,凤眸流光一转,对唐媱道:“她上次不是在茶憩欺负你了,我给你报仇,不能让任何人又一丝一毫委屈了我的糖宝。”
“你可是我的珍宝。”他眼眸中满是呵护、宠溺、纵容,唐媱被他这一看,也不思量其实茶憩那日不算冯栀欺负她,而是她当众打脸冯栀。
李枢瑾见她神色缓和,唇角漫上清浅的笑意,想凑过身与唐媱并排坐在一起。
“当——”一个小木雕从他怀中滚落下来,咕噜噜滚到唐媱脚面前。
李枢瑾全身的汗毛炸起,脊背猝然升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忙弯腰去捡。
唐媱快他一步,弯腰将木雕拾起,拿在手里端详:那是拳头大的核桃仁木刻,雕的是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娃捧着一盘水果递给母亲,精巧绝伦,栩栩如生。
唐媱本来唇角带着笑意把玩,慢慢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消退,她抬眸直愣愣得望着李枢瑾,唇瓣有些发颤质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凛儿长什么样!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