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许明华兴奋地在许安的肩膀上拍了拍,夸道:“许安,这些年跟在我身边,着实长进不小,以后有机会老爷要提拔提拔你,做个亲随委实有些屈才了。”
宋家在城南,门前贴着挽联,院中搭着灵棚,天色已晚,有几个下人坐在棚中吃饭,大厅和后屋传出隐隐地哭声。
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许明华和许安走进宅来,让宋家人感到错愕。有人起身问道:“两位,找谁?”
许安上前应道:“我家老爷与宋都头是朋友,听闻宋都头不幸身亡,特来吊唁。”
有人领进灵堂烧香祭拜,宋家人闻讯前来拜谢。许明华见两个孝子身披麻衣,脚穿草鞋,看面容与宋冲有几分相似,老大应该已过弱冠之年,小的才十四五岁的样子,面容悲切地向许明华答谢。
许明华寒喧几句,假做不解地问道:“几天前我与你父还在一起饮酒,怎么出门回来宋兄就不在了?”
宋家老大闪烁其词,吞吞吐吐。老二愤然道:“我爹是被县衙的人害死的。”
“望行,不可乱说。”老大宋望宁急忙喝道。
“我没乱说,爹死前曾对我们说过,如果他出事就是衙门的人害的。”
许明华心中暗喜,佯做义愤道:“宋兄对我有大恩,如果你们兄弟知道实情就告诉我,我愿出面替宋兄打官司。”
宋望宁拉了一把弟弟,道:“多谢先生仗义,小弟无知乱语,先生不要放在心上。官府说家父是畏罪自杀,并未追及家人,死者为大,宋家不想再招惹什么是非。天色已晚,先生请回吧。”
许明华还想再说几句,宋望宁已经拉着弟弟转身要走,许明华急忙叫住他,自揭身份道:“实不相瞒,我是御史台观风使,前几日令尊曾到我处告发景源县上下串通一气贪污赈灾银,我命令尊暗中查探,不断却等来噩耗。我曾许诺为令尊脱罪,事后为其表功,所以令尊不可能自杀,令尊如果留下什么证物,你们交给我,我一定替令尊昭雪。”
边说许明华边把随身所带的凭证掏了出来,宋望宁接过凭信仔细看过后还给许明华,道:“许大人请稍候,家祖尚在,家中事由家祖作主。”
宋望宁带着弟弟进了后屋,许明华坐在灵堂侧,长明灯闪着幽暗的光,黑影幢幢,仿佛有恶鬼隐藏其中。
许明华有些心虚,起身在火盆中化了些纸钱,心中默默祷告:宋冲,你要是死不瞑目就助我一臂之力,我帮你把害你之人抓住,你助我抓住江安义的把柄。
身后传来咳嗽之声,宋望宁兄弟一左一右扶着个老者出现,许明华连忙站起来行礼,老者是宋冲的父亲宋图远。
宋图远年过花甲,老年丧子的打击让他头发苍白如雪,心伤欲死,病卧在床。宋图远也曾是县衙的衙役,对衙门的事情十分清楚,儿子宋冲的死他根本不信,听两个孙儿说御史台观风使有意替儿子伸冤,宋图远在孙儿的掺扶下,挣扎着来见许明华。
几句交谈后,宋图远闭上眼睛,泪水从老人满是皱褶的脸上艰难地滑落,从许明华简短的话语中,历经沧桑的他知道儿子是被两只手掐死的,其中一只手就是眼前这位口口声声要替儿子报仇的观风使许大人。
喘息了片刻,宋远图艰难地道:“许大人要替我那不孝子鸣冤,老朽感激涕零,明日是那不孝子的头七,衙门的众人会来拜祭,许大人到时也来吧。老朽会将他临死前留下的信交给大人。”
许明华还想劝说,宋远图把眼睛闭上,不再理他。许明华无奈,只得怏怏地离开。他前腿刚走,邓怀宾带着几个人就走了进来。
邓怀宾对许明华满是戒心,驿馆的四处都有人在暗中监视,许明华出了驿馆,身后便有两人在暗暗跟踪。见他来到宋冲家中,一人蹲守,一人飞快地去给邓怀宾报信。邓怀宾立刻带着人也来到宋冲家附近,等许明华离开后,邓怀宾带着人便登门了。
宋远图认识邓县丞,看到他带人进来,立时明白杀死儿子的另一只手来了。邓怀宾装模作样地在宋冲的灵堂前敬了香,然后拐弯抹角地向宋远图打听许明华来做什么?宋远图心中清亮,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冲儿,为父就是豁出性命也要替报仇。
打断邓怀宾的问道,宋远图道:“邓大人,我儿明日头七,烦请大人来上柱香,有什么话等上完香后我再告诉大人。”
丰乐十五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宋冲头七。白幡招展,哀乐呜咽,宋宅门前纸钱纷飞,宾客纷纷来吊,许明华来了、邓怀宾也来了,不吉的乌鸦在宋宅上空盘旋,杀机潜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