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立波一惊,他心切与黄家结亲,不单因为是黄家势大,背后还隐藏着靠上黄淑妃和楚安王的心思,只是这心思不可对人言,似乎还有不可测的风险,深夜思之既喜又恐,忐忑难安。现在黄文祥道出是楚安王要置业的消息,让卫立波怎不心惊。
事情有些出乎意料,卫立波端起杯来劝酒,借着酒劲、压了压“呯呯”乱跳的心。对于黄文祥的话卫立波不太信,他估计是黄文祥在扛虎皮做大旗,要不就是自己的那位好友、亲家借黄娘娘的名头让自己出点血。
相比王皇后的好财名声,黄淑妃在朝野间声望极佳,从未听闻她过问过宫外之事,偶尔有两三句传言都是夸赞她娴淑知礼的,这样的贤妃怎么会为了几千两银子让家人出面。
卫立波的判断没有错,这件事说来话长,其根源还要从江安义的香水讲起。王皇后得了江安义香水产业的三成干股,每年多出来三十万两银子让她如鱼得水,宫中处处都是耳目,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之中。
太子渐大,交游越广,在银子的开路下,仁孝的贤名日盛。慈幼抚孤院太子时不时赠上数百两,穷苦学子太子出资助学,哪个官员有了难处,太子暗中接济,州县有了灾情,太子缩衣节食慷慨解囊……
淑景宫,已是暗卫镇抚的黄喜轻声跟黄娘娘讲着这些闲话,宫女太监站得远远的,根本听不到黄公公在说什么,眼尖的宫女能看到黄娘娘清冷的脸上眉头微微皱着,看样子黄公公说的不是什么好消息,惹得娘娘有些不高兴了。
黄娘娘心中酸楚,杰儿被封楚安王,每年的俸银两万两,天子怜惜多给了一万两。这三万两银子要供王府日常开销,要赏赐王府中的官吏,要供养府中的仆人,还要人情往来做些门面,用度着实紧张,难怪皇儿来宫中看到蜜水果都眼馋得紧。
黄家虽是世家,但家大业大族人庞多,自己又不愿替黄家在天子面前讨要好处,家族对自己的支持一年不如一年,仅靠着淑妃一年一万二千两的用度帮不了杰儿什么忙,可怜杰儿还只是十岁的孩子,就要一个人在外面奔忙。黄喜说的这些自己何曾不明白,太子有王家在后,王皇后大把的银子塞给他,这贤名自然能买到手。黄淑妃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她从黄喜的嘴中得知太子耽于游乐,花钱如流水,那些用银子买来的名声终有用尽的时候。
“娘娘,王爷懂事,从不向娘娘述苦,只是奴才偶尔奉命前去王府,看到府中情形,忍不住心伤。”黄喜说着落下泪来,伤感不已。
黄淑妃心中感动,黄喜这奴才对自家母子确实忠心耿耿,也不枉当初自己救他一回,如今黄喜是暗卫的镇抚,将来是杰儿的助力,自己不能冷落了他。想到这里,黄淑妃道:“黄喜,你的心意我明白,杰儿年少,吃些苦处将来有好处。你是他的师傅,应该明白天将将大任于人的道理,你莫要太宠他。”
“是”,黄喜以袖拭泪,道:“奴才只是有些心疼,看不得王爷受委屈。”
黄淑妃轻叹了一声,没有作声。
黄喜压低声音道:“王爷年纪渐大,有些该有的应酬还是不能免,要不然谁会记得王爷。宫中用度紧张,不妨让舅家帮帮忙,前个月奴才遇到娘娘您的哥哥司农寺丞黄大人,聊了几句,黄大人是个明白人,对娘娘和王爷甚是关心。”
看到黄淑妃脸上现出不愉之色,黄喜轻声道:“娘娘你放心,奴才知道轻重,绝不会牵连到王爷和娘娘,具体的事情我会跟黄大人商量,娘娘也只做不知。”
黄淑妃合计片刻,轻轻地摆了摆手,道:“我累了,你退下吧。”
黄喜恭身行礼,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直起身出了淑景宫。沿路碰到的宫女太监纷纷弯腰向他行礼,如今的黄公公在宫中已经是屈指可数的大人数,暗卫镇抚,谁人敢不敬怕。
白晰的脸上露出一丝红光,黄喜苦苦压抑着心里的冲动,快步回到自己的住处,喝了两杯冷茶,才平静了些。在座位上坐好,黄喜摸着光溜溜地下巴,变成太监已经八年了,这八年中江安义中状元,造香水,结婚生子,坐镇一方,混得风生水起,自己躲在宫中苟延残喘,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现在终于可以试探着报仇了。
黄喜发出“嘶嘶”的阴笑声,就像是盘伏的蛇,向着西北方向吐出了蛇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