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一,化州又迎来了一场盛事,济民书院落成,请刺史大人前去参加落成典礼。书院从中秋节前商议到三月中建成,总共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充分发挥了人多、钱多、力量大的优势。
官轿在山门前停落,江安义钻出轿子,阳光下一片整齐的蓝衫站在山门前,青松般挺拔精神,透着欣欣向荣之意,分外醒目。菁菁学子之前站着个三旬儒生,白面黑须,一身青色长衫,儒雅风流,是书院的山长吕温文。他身旁是书院的讲书、副讲、管干、学录等人,济民书院虽然不及泽昌书院一半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书院从筹建、设计、购置物资、添置田产、延请教师等事都是以宁波老爷子为首的会野府的乡绅一力承担。江安义在申请酬建书院的批示上把会野府南的翠山划给书院,个人出资二千两,原本他倒想着多些力,邀请些相熟的讲书来,可是年前去了莎宿国,书院的事有心无力。
宁波写信给儿子工部侍郎宁泽,让他从国子监找寻山长和讲书。宁泽知道这是件光宗耀祖的好事,找到国子监祭酒费如阳邀人,费祭酒正忧心国子监在士林中影响渐低,一拍即合,推荐了国子监四门博士吕温文。此公是丰乐三年的进士,国子监正七品上的四门博士,能在国子监任博士,学问自是一流。只是从国子监前去化州新建的书院,吕温文自然满心不愿,要是泽昌和章义书院还差不多。
费如阳动之以名,应允四年后向天子要求调他回京,保举他正六品上的太学博士之职。国子监设有国子博士、太学博士、四门博士、律学博士、书学博士、筭学博士,虽同为博士品阶相差很大,筭学博士才从九品下的官阶,而国子博士高居正五品上。吕温文及第后便在国子监任律学博士(从八品下),历时十三年才任四门博士(正七品上),七品官放在地方那是百里侯,可是在京城权力中心,数千名官员中正七品还真排不上号。
国子监清贵至极,只是天子一年来不了两次国子监,作为七品的四门博士,就算天子到来,也轮不到他上前露脸,天子根本不认识他这个人。吕温文算是出身官宦世家,祖父曾做过姜州刺史,留下些人脉和银钱,所以吕温文能够按部就班升迁,这已经算是不错,要知道他的同年之中还有不少在八品阶上磨勘。能在四年间从正七品上升到正六品上,吕温文动了心,只是想到化州是边陲多战之地,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宁泽诱之以利,笑道:“吕博士,化州为世人误解,其实化州风光优美不下江南,江刺史到任后商赋剧增,百姓富庶,向学之心日增。家父在信中提及,只要吕博士愿去济民书院担任山长,除正常的束侑外,还当奉上四百两茶资。”就这样,吕温文来到济民书院担任山长。
看着从官轿中出来的一身深绯官服,吕温文眼中闪过羡色,带着身后众人恭声礼道:“恭迎刺史大人。”
江安义笑着上前挽住吕温文的手道:“吕先生博学多才,肯从国子监屈就济民书院为山长,实乃化州之幸,诸生之福啊。先生之来,有如久旱之甘霖,江某喜不自胜,有先生在,化州文风必为之一盛。”
吕温文此刻的脑袋中回想起费祭酒的话,“江刺史年少有为,温文能早与之交好,于将来仕途有益”,得知江刺史不喜奢华,今日特意着了一身简朴的蓝布衫,不知能否增加江刺史的好感。
江安义见吕温文略有些恍神,以为他为庆典操劳,不以为意,笑着对他身旁的讲书等人拱手示意。吕温文醒悟过来,侧身相让道:“江大人,此处不是说话之所,请到明纶堂中叙话。”
书院座落在翠山怀抱之中,南北朝向,沿着百余级石阶缓步向上,一侧的石壁被打磨平整,上面刻着捐学人的名字。何文彩在书院中挂了管干的差使,管理着书院财务、购买、修缮等事务,当然具体的事务自有下人操办,他要的是这个名头。
身为管干,何文彩对捐学的钱财很清楚,凑在江刺史的身旁介绍道:“此次济民书院共收到捐银二万一千三百四十六两零七十二文,田地十二顷……余银八千一百四十三两,何某准备再购置些田地……”
行至石阶尽处,江安义在前面几个名字中看到自己的名字下刻着二千两,宁家捐银五千两,身后的乡绅们多的千余两,少的也有二百两,笑道:“诸公皆是急公好义之人,为乡里慷慨解囊,令人敬佩,特别是宁老爷子深明大义,德高望重,江某建议让宁老爷子成为名誉山长。”
众人无不叫好,心想出的银子多总要占些便宜,助学上千人,能被记住的有几个,名誉山长的称呼是铁定要被百姓所知。
宁波并没有在山腿等候,他年岁已大,早上山在书院中歇息,听到江刺史率人上山,在管家宁安的掺扶下出大门迎接,正好听到江安义授予他名誉山长的称号,激动得胡须直抖,高声道:“大人美誉,老夫愧不敢当,唯有为书院多做些实事才对得起这名誉山长之称,多谢大人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