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方仕书写完,江安义赶紧接过笔,在笔洗中将毛笔洗净挂好,试探地问道:“方公,你与杨侯爷是旧友?”
方仕书眼中露出缅怀之色,叹道:“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
江安义连忙替方仕书斟满茶,双手捧着奉上,方仕书看着江安义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接过茶喝了一口,缓缓地道:“二十多年前,天子还是太子,杨祥亮是东宫兵曹,老夫则是东宫一名主事,与杨祥亮有过一段交往。那是杨忠武还是奶娃儿,老夫还抱过他,这小子怕是不记得了。后来杨祥亮前去安南都护府任职,老夫就任地方为官,一别近二十年,再也没有见过面,不想却因这奶娃儿要相争一番。”
方仕书不胜唏嘘,简短地说了几句便住口不谈,江安义虽然想从方仕书嘴中多听一些内幕,但方老爷子意兴阑珊,站起身来叮嘱道:“安义,老夫与你相处两载,对你的为人是了解的,你拳拳为国爱民之心不在老夫之下,更难得的是有想法能办事,实是化州百姓之福,将来或许是天下百姓之福。此次杨忠武有意为难,尚不知是否是安西都护府所为,老夫本想让你暂且退让,现在想来是老夫想岔了。是非对错不容退让,安义只要你做的不错,老夫坚定地站在你这边。”
江安义已经知道方仕书来历不凡,刚才的几句话就知道此公是天子夹袋中的人物,别看官职仅是化州别驾,说不定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比杨祥亮还要高上几分。有这样一位前辈照看自己,江安义心中感激,恭恭敬敬地鞠躬道:“多谢方公美意。”
方仕书摆摆手,道:“我助你并非私心,不值相谢。信你让人寄出,府中还有事,我先走了。”
送走方仕书,江安义叫来小吏,把信装进公文袋,盖上刺史官印,交给小吏吩咐他尽快寄出。小吏拿信前去驿站寄信,江安义和方仕书都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这封信是方仕书所写,盖的却是刺史的大印,所以当这封信寄送到安西大都督杨祥亮的手中时,却生出了波折。
官府的公文通过驿站寄送,像这种寻常的公文是二百里一天的速度,信从会野府到达武阳府仅仅花了三天时间,这个时候杨忠武的队伍离武阳城还有一百多里的路程。
杨祥亮撕开信,起先以为是江安义禀报都护府驻址建设情况,不料满纸都是痛骂之言。杨祥亮气得重重地一拍桌子,腾地站起身,抽出腰前佩剑,要将那封信砍成碎末。
手握在冰冷的剑柄上,杨祥亮的心冷静下来,这封信的语气不像是江安义的,重新拿起信,翻到最后一页,最后写着“方仕书敬告”五个字。杨祥亮哈哈大笑,笑骂道:“原来是这个‘方脑壳’。武儿这次去化州,我一下子忘记交待让他经过会野府时去拜望,这个‘方脑壳’挑理了,想是记恨当年新买的儒衫刚穿上就被武儿一泡尿淋得透湿。哈哈哈,这个‘方脑壳’,在化州做别驾,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杨祥亮将剑归鞘,重新坐回椅里,翘起二郎腿笑吟吟地重新再看信,越看眉头越紧,心中暗思,看这信不像是在开玩笑,莫非武儿真的在会野府大肆搜刮,弄得乌烟瘴气,连龙卫都惊动了?
“来人”,杨祥亮吼道。帅堂外两名旗牌抢身进来,拱手道:“伺侯大帅。”
“杨忠武可曾归来?”
两名旗牌互望一眼,左首之人禀道:“尚未。”
“可知何时归来?”
“不知。”
杨祥亮一皱眉,这次派武儿前去化州查看驻军地址,按说五天前就该回返了,莫不是真的在会野府置了宅子、养了女人?
两天后,杨忠武的车队出现在武阳府的东门。还未入东门,一哨人马就迎了过来,杨忠武认识带队的刘旗牌,笑道:“刘旗牌,这是要去干什么?”
刘旗牌在杨忠武前勒住马,道:“少帅,奉大帅之命护送你回帅府。”
“父帅这是搞什么明堂,这两步路还专门派你来接我。”杨忠武笑嬉嬉地道:“晚上我请刘哥到会喜楼喝酒,这次我从化州带回了几坛好酒来,叫上哥几个一醉方休。”
刘旗牌面露苦色,冲着杨忠武挤了挤眼睛,道:“大帅有令,不准耽搁,少帅您请吧。”
杨忠武这才发觉自己这二十多人被那哨人马围在中间,像是押送般向安西都护府的帅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