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与江安义算是仇人,但是因为王皇后把彤儿赐婚给江安义,李明行认清形势,同意了这桩婚事,与江安义化解仇怨,同时与家主李明德商量,让彤儿在化州替李家打理西进的生意。这个决定如今看来十分英明,去年一年彤儿为李家赚取了二十三万两的红利,按约定要给彤儿三成,可是彤儿顾念族中困难,只取了三万两,其他的都交给了族中。这二十万两银对于江河日下的李家来说无疑是笔救命钱,族中总算能够喘口气,李明德将典当出去的家产田地逐渐赎回,李家经过清理之后重新显出勃发之意。
李明行看着专心喝茶的江安义,心中如同开了杂货铺,酸甜苦辣各种滋味齐齐涌上来。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李明行突然想到族中晚辈李东晟进京来会试,跟他提取交往的化州士子手中有本江安义的谈话录,里面讲了些应试之策,十分有用。眼下李家青黄不接,后辈之中有能力的不多,李东晟年仅二十四岁,李明行看他是个可造之材,今科如能及第,将来不失为李家的后继之人。
“来人,去请十九少来见客。”李明行吩咐道。然后对江安义道:“是我的族侄,彤儿堂叔的儿子,按辈份排在十九,彤儿要叫他十九哥,你年纪比他大三岁,却要叫声大舅了。”
功夫不大,一个襦衫年轻人走进来,躬身向李明行行礼,唤了声“见过伯父”。李明行指着站起身来的江安义道:“东晟,这是彤儿的丈夫,你的妹夫,你俩互相见过。”
李东晟没有发应过来彤儿是哪位,家中族兄族妹太多,有的甚至没有见过一面,他是李家的偏枝,如果不是得中举人,恐怕没有机会来京中拜见这位李家的顶梁柱。不过他为人谦和,没有嫡枝那种傲慢骄狂,冲着江安义温和地拱手道:“东晟见过妹夫。”
江安义对眼前这个温润的年轻人观感不错,看得出他并没有认出自己是谁,显示出的温和是出自内心,笑着回礼道:“安义有礼,见过十九舅哥。”
李明行对族侄的迟钝颇感无奈,打断相互客套的两人道:“东晟,你不是说化州那本谈话录十分有用吗,如今安义就在眼前,何不多多请益。”
“啊”、“啊”、“啊”,连着三声惊叹,一声响过一声。头一声有些愕然,等反应过来第二声表示惊讶和欢喜,第三声便是震惊的手足无措了。
江安义微笑道:“刚才听伯父说东晟要参加今年的会试,不知准备得如何了。”
李东晟从震惊中清楚过来,口齿尚有些含糊,“江大……不对,妹夫,我每日温书不敢懈怠,有时也出去会会文。那本谈话录,真好……对了,我有些诗文策论,烦请妹夫指点一二。”
说着,李东晟就要转身回住处拿他的诗文稿,李明行叫住有些慌乱的族侄,道:“安义是来做客的,要请教学问便去他府上,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江安义想着每晚要教范志昌,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赶,索性道:“我住在太平坊,这几日晚上都会给范师的孙儿讲讲策论,东晟如果得闲,不妨戌时前来听听,要是晚了便在我府中住下也可。”
李东晟激动地道:“要是不麻烦,这段时日我便厚颜住在妹夫家中,正好也好与那位范兄一起会会文。”
午时已到,李明行招待江安义吃了顿家宴,人就是这样,原本有些仇怨通过交往就容易化解开,江安义为了不让彤儿难做,有意弥补与李明行的关系。李明行深知李家的将来多半要靠这位年轻人扶持,也就不摆什么长辈的架子,酒席上问些化州风物,李东晟也插嘴问上几句,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从李府出来,江安义奔往西市,老丈人李来和的住处就在西市。江安义把新齐兑酒的铺子交给老丈人李来和打理,虽然比不上香水铺红火,每年也能赚回数万两银子。在李府吃饭时李明行提了几句他的老丈人,看在江安义的面子上,李明行对酒铺有所关照,李世成趁机上门认亲。李世成在京中挺活跃,经常组织泽昌书院的人聚会,也算是小有名气,李明行认下了这个重孙辈,李世成在京城多了个坚实的靠山。
西市那块黑字招牌依旧招摇着,店面却扩成三间,门前运酒的车辆往来不断,看来生意不错。店小二对进店的江安义笑脸相迎,问道:“客官,你要买些什么酒?小店除了烧刀子、兑酒外,新进了化州的金玉液,要不要尝尝?”
江安义笑道:“我不买酒,找你们掌柜的有事,烦劳小二哥替我通传一声。”
小二见江安义气度不凡,不敢怠慢,道了声稍等,转身奔向里面报信。片刻功夫,李来和身着蓝裯衫,戴着四方薄帽,四平八稳地走来,三年不见,李来和丝毫不见老,看神态气色妥妥地大老板架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