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人流来到林华县,杨思齐白天四处打探情况,在城门处暗中观察赈灾的县令袁德成。他对袁德成的所做所为很是敬佩,但各为其主,越是对大郑有用的人对大齐就越有害,所以杨思齐杀心立起,准备要杀死袁德成,赈灾群龙无首,灾民必然生乱。不过,在此之间,他先要探一探江南转运使司衙门。
杨思齐隐在柱后静听,从后院传来丝竹之声。飘身上房,杨思齐很快找到第五进院落,歌舞弦乐之声从正屋中传出,门前有仆从服伺,有丫环进出端菜送酒。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想到城门处那些卖儿卖女的灾民,杨思齐暗骂一声,借着屋脊的掩护,悄然来到正屋顶上。轻轻揭开瓦片,烛光从下映照上来,屋内灯火通明,正前方摆着张圆桌,有五人正在喝酒聊天,桌前数名女子载歌载舞,乐师坐在两侧。
等歌舞罢,坐在桌左侧下首的男子急急挥手,示意歌女和乐师退下,连伺候的丫环也被赶出门外,有人虚掩上门。杨思齐心道来的正好,看样子这几位准备商量大事,贴近屋瓦侧耳细听。
“常公,朝庭派出的钦差大臣眼看就要到林华县了,,你老可得拿个章程啊,我等也好照章办事,迎接天使。”说话的正是左侧下首的男子邹素洁,他是转运使司衙门中的司丞(正七品)。
正中而坐的是江南转运使常志超,朝庭工部设都水监,都水监下设江南转运使司和洹阳转运使司两个专门的衙门,常志超多年在都水监任职,从转运使司衙门的津丞(从九品下)做起,做过津令、河渠署令、舟楫署令、都水丞、转运使,三十五年间转辗于江南转运使司和洹阳转运使司之间,将转运使司衙门的官做了个遍。
三十五年间看过无数上官落马,常志超总结出一套升官发财的经验,账面要清楚,有财大家发,黑锅让人背,靠山要打点、财产要隐蔽。常志超是灵州人,老家的田产并不多,父母兄弟仅是小富,还经常做善事,在家乡的口碑极好。可是暗地里常志超在平州怀远县有处外宅,几名妾室为他生了十名子女,大的已经年近而立,是县里的秀才。常志超贪来的好处都花到了外室,家财数以十万计,田产百顷,当地有数的大户。
表面上的主人是他的忠仆常志(有意让人产生错觉),一年当中常志超会去团聚十余天,当地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常志超五十有八,准备再做两年就告老归家,等官场将他淡忘后便悄无声息地去平州享受人生。人算不如天算,元华江十多处决堤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即便见惯风雨,常志超也感觉凶险莫测。
多年的经验让常志超明白越是凶险越要镇静,忙中出乱现了马脚就不可收拾,身为转运使,他必须镇住场子。
“慌什么,元华江决堤年年都有,只不过今年连降暴雨,天灾而已。”端起酒喝了一口,常志超淡淡地问道:“该叮嘱的地方都吩咐到了吗?还有账面,一定要做清楚,不要留下把柄。钦差大人来了,顶多咱们背个办差不力的罪名,掉不了脑袋。”
办差不力的处罚仅是罚俸,在坐的几位谁把俸禄放在眼中,在座的几人都松了口气,常志超左旁的副使万怀杰笑道:“常大人成竹在胸,邹老弟不必惊慌,万事遵照常大人吩咐去做便是,保管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
常志超在转运使司衙门算得上是个传奇,三十多年间屹立不倒,官位节节上升,他的沉稳确实让惶惶不安的转运使司衙门的众官安定了不少。另一位副使段爽举杯笑道:“有常公在,安如磐石,大伙敬常公一杯。”
众人欣然举杯,为彼此壮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