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母看着儿子心里说不出的喜欢,笑容里满是慈爱,伸手轻轻拍拍锤子的手,拿了空碗站起身道:“我儿聪慧过人,潘家门楣靠你光大。夜已深,早些歇息了吧。”
灯光一直亮到鸡鸣,潘和义将文字整理成一篇《请罢职田疏》后才吹灯歇息。第二天吃罢早饭,潘和义穿了件半新的青衫,袖了《请罢职田疏》,在坊口雇了辆牛车,前往长乐坊楚安王府。牛车慢慢悠悠走的时间可不短,潘和义微闭着双目在车中盘算见到楚安王时该如何陈述,要如何才能更好地打动王爷,心中患得患失,不得安生。
牛车停住,车夫恭敬地声音响起:“公子爷,王府到了。”下车给了钱,潘和义整理衣裳,站在台阶下打量着高高在上的王府,阳光下王府威严气派,金碧辉煌,朱门铜钉,门前排列着两队列?武士,就连台阶两侧的石狮也不怒自威,瞪视着往来的人群。
稳了稳心神,按了按头上的幞帽,步履从容地迈上台阶,来到府门前对着门吏施礼道:“有劳阍使替为通禀,就说清田司令史潘和义求见王爷。”
那个短须的阍者瞟了一眼潘和义,冷冷地应道:“王爷上朝去了,贵客下次再来吧。”
潘和义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磨,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钱,笑着塞过去道:“不知王府哪位大人当值,烦劳通禀一声,就说潘某有要事求见。”
那阍者脸色一变,将铜钱推开,似笑非笑道:“这位爷,您的好意心领了,不过王府有规矩,不能收门包,这串铜钱您还是收起来吧。不是小的不给您通禀,这一天来王府求见王爷的人多了去了,小的如果都去通禀,那王爷忙到三更天也见不完客,您还是请回吧。”
潘和义暗恨,知道这阍者嫌自己给的钱少,有意用话堵自己。将铜钱揣回袖中,看着王府红漆铜钉的大门,潘和义心中凄苦,任你才高八斗胸有百万兵,却连一个门子都对付不了。心灰意冷,转身正要离开,身后传来那门子殷切地问好声,“丁大人,您回去啊。”
潘和义迅速地转过身,看到一个身着深绿色官服,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脑海中迅速地回想着王府的属官,姓丁,三十来岁,应该是王府文学丁楚了。躬身向着丁楚行礼道:“下官清田司令史潘和义见过丁大人。”
丁楚昨夜在王府当值,此刻正准备回家休息,看到有人冲他行礼,站住脚回礼,随口道:“丁某还礼,不知潘大人有何事?”
潘和义连忙道:“下官奉旨前往姜州清查官田,略有所得,写有一篇奏疏,美芹之献想呈于王爷。不料阍者不肯禀报,恰巧遇到丁大人经过,冒然上前搭话,还望见谅。”
丁楚转身瞪了阍者一眼,那阍者吓得脸色涮白,丁大人可是王爷的心腹,他要是向王爷说上一句,自己不光要失了美差,恐怕还得发落到别处受苦。赶紧上前跪倒,扇着自己的耳光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言语得罪,还望大人恕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小的吧。”
潘和义心中痛快,脸上却是一副诚恳之色,躬身扶起阍者道:“阍使不必如此,无心之失在所难免。只是阍使责任重大,不要误了王爷的大事才好。”
丁楚怒哼道:“该死的东西,滚一边去。潘大人,且先随我进府吧。”
来到丁楚的官廨,闲话几句,潘和义知道他不可能直接带自己去见楚安王,从袖中取出《请罢职田疏》,道:“丁大人,你是榜眼大才,潘某年少不识深浅胡乱言语,还请丁大人先行过目,若有可取之处请大人替为转呈王爷。”
丁楚接过,细细看来,边看边频频点头,赞道:“此疏言之有物,对职田之弊了如指掌,特别是‘将职田等所得折算粟米或银钱发放百官’的建议诚为治理职田之弊的良策,好,好。”
将《请罢职田疏》交还给潘和义,丁楚站起身道:“王爷去上朝了,要午时才会回来,潘大人不妨先随我去见见沈大人,如此好文,沈先生一定喜欢。”
潘和义恭敬地起身应是,跟在丁楚身后往里走,一路上心怦怦直跳,紧张、欢喜、期盼。沈大人应该是楚安王府的府友沈文清,听说此人是王府的第一谋士,楚安王以先生之礼待之,自己的奏疏如果能得到他的赞赏,也就等于得到楚安王的赏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