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那个叫狗娃的军兵双手冻得发紫,手背上龟裂着道道鲜红的口子,江安义心中暗叹,转脸对身边的亲卫黄柱使了个眼色。黄柱会意,悄无声息地来到狗娃身边,将自己手上的手套塞到他手中。
没有留意狗娃感动的神情,江安义继续往前走,心中思量着手套的设计九月份便由李明行献给了天子,天子下旨工部督办,化州、青州、并州、孟州、齐州这五个盛产牛羊的大州都接到朝庭旨意,置办羊皮手套供应镇北大军。从十月算起至今已有五个月,每个州每个月生产三万双手套也有七十五套了,足够整个大营所有官兵人手一份,可是直到现在军中也仅有十万套左右。
就以一只羊产五双手套计算,三万双手套需六千只羊,一个州五个月十五万双手套需羊三万只,江安义在化州做过刺史,知道化州一个月羊的消耗就有数万只,原材料方面绝不成问题,至于人工更是不用说。
来镇北大营的路上江安义听太尉府的那些参事隐约提过此事,朝庭为供应大军所需的手套给的工价极高,每双手套定价百文,一张羊皮的价格仅三十文,加上鞣制、剪裁等费用制五双手套也不过七八十文,加上运费每双手套成本也不过三十文左右,这其中的暴利着实让人眼红。
有能力插手的豪门世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要从工部的订单中分一杯羹。那些手中握有羊皮的商贩坐地起价,国难财是最好发。脑袋灵光的另辟蹊径找到商机,东市上已经有制做精良的手套售卖,成为京城那些公子小姐们的新爱,售价高达五两银,听说不少州县也出现了仿制品,羊皮的价格直线上涨。
资源是有数的,大量本应制做成军需手套的羊皮流失了,难怪工部奏报价格提至五十文仍收不到羊皮,各州无力完成预定的任务。
风物长宜放眼量。望着苍莽的草原,江安义心中慨叹,难怪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些权贵们在京中吃喝玩乐、衣裘取暖玩风赏雪,哪知道镇北大营的士兵双手开裂、衣不胜寒。皮之不存毛之焉附,站在镇北城头遥望北漠,江安义第一次感觉心中发虚。
远远的,数骑向着镇北城驰来,扬起数道烟尘,城头上响起锣声,士兵们精神一振。江安义这几日经常看到这样的情形,这几人应该是军情司打探情报的江湖人。对于江湖人,江安义殊无好感,可是也是这群屡屡与自己作对,甚至暗杀自己江湖人,在大漠的草原上用热血谱写了一首首可歌可泣的诗篇。
要进城,要通过里许宽的营寨,营寨内遍布着鹿角壕沟,处处耸立着箭楼了望塔。四匹马出示了身份牌后,小心地从壕沟上面的木桥上穿过,穿过城门,马蹄声声奔往城西,军情司就设在城西。
宴会上江安义看到了暗卫副督统、军情司使黄喜,那白晃晃冷森森的面容让江安义想起毒蛇,眼光余眼注意到黄喜森冷地望着自己,面容狰狞。江安义突然感觉这张脸孔以前在哪见过,这个黄公公莫非是自己的熟人?
巡视了一圈之后,江安义下了城楼前往帅府。帅府设在城东,中间的位置在大兴土木,从建武三年开始工部就奉旨在此为天子御驾亲征时的行宫。前次亲征石方真深感征战艰难,王克明向他谏言天子在战场指挥不便,石方真从善如流,决定此次亲征他便驻扎在镇北城中,等到攻破漠人王庭时再起驾前往。
镇北城是兵营,建筑物不多,能在镇北城中拥有房屋的都是军中要员,等闲五品的将军只能住营帐。江安义来镇北城七天了,还没有见到弟弟,江安勇现在归于
西寨齐大帅统领,而义兄方至重则归苗大帅管辖,军中不比朝堂还有休沐之时,眼看大战将起,整个镇北大营都笼罩在紧张的氛围之中。
刚回到自己的住处,旗牌官就来传令,“大帅请江参议帅堂议事,有军情传到”。军中不能儿戏,江安义急匆匆赶往帅堂,心中想着不会是刚才看到的那四骑带来的情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