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状告得又刁又狠,石重杰已被逼到悬崖边,退一步则落入深渊再难有出头之日。当即跪倒嗑头道:“父皇,项凯捷的策论确实写得精妙,但他贿赂司务太监唐文忠也是事实,今科科举弊情颇多,权贵子弟占据前列,京中风议如潮,礼部衙门被千余举子包围,铜匦之中举报信塞之不下,御史台举告的举子络绎不绝,请父皇明察。”
石方真一愣,他看过会试名单,知道今科科举徇私较为严重,也曾告诫过太子不可过于放纵得罪天下士子,没想到京中居然有围堵礼部、铜匦塞满的事,龙卫暗卫呈来的奏报多是些鸡毛蒜皮之事,为何这等大事不见奏报。石方真心中发慌,看来自己在雁山别苑养病,消息被人阻断,难道是太子在做手脚。
石方真起了疑心,身前两个儿子似乎都变得陌生起来,喝道:“冯忠呢,让他来见我。”
冯忠就在雁山别苑,闻讯匆匆赶来。石方真冷声道:“冯忠,朕让你掌管京中谍报,举子围堵礼部为何不见奏报,还有今科科举舞弊之事可有查明,唐文忠收授贿赂可是实情?”
一连串的喝问下来,冯忠头上见了汗,这些奏报都有,黄喜每日都派人送来,只是王皇后让他在奏报之前先行拣择,以免坏消息影响了天子养病,所以呈给天子的奏报王皇后都事先看过,对太子不利的消息都被她吩咐先行暂放。天子病重,太子监国,自己如不听命,等到太子登基之时便是自己的死期,思之再三,冯忠为了自己的将来,决定听命行事。
此刻天子责问,冯忠跪在地上无言以对,豆头的汗滴滚落地上,很快便润湿一片。一股恶寒由心而起,石方真没想到自己最为亲信的太监居然也在欺瞒自己,看来在雁山别苑养病自己成了聋子、瞎子。
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石方真越发觉得不安,猛地站起身,吩咐道:“传旨,回京。”
…………
天子还驾京城,百姓沿途接驾,兴高采烈。天子北征归来便住进雁山别苑,京中谣言不断,有人说天子病体沉重,此番归京肯定是病体痊愈了。石方真即位以来与民生息,轻徭薄役,一改前朝奢华,百姓自然拥戴,天子还驾,闻讯前来接驾的百姓从金光门排到了朱雀门。
坐在车辇之中,听着外面如潮般地欢呼“万岁”声,石方真既是欢喜又是伤感,自己励精图治、勤敛持政得到百姓拥戴,虽然北伐失利但史书上终不失为中兴明君,伤心地是时不我待,年仅五十三岁便重病缠身,也不知还能活多久,伟儿和杰儿势同水火,朝政不稳,隐患重重。石方真颓然地靠在软枕上,若是上苍垂怜再给朕十年寿命,朕一定能消除隐患,将一个国强民富的江山传给后人。
仪仗进朱雀门,事先得了通知的百官等在含元殿前的广场上候驾,可是石方真并没有前往含元殿接受朝拜,径直回了书房。从雁山别苑到京城不过十五里,石方真却感觉疲惫不堪,御医紧张地替他号脉施针,缓了将近半个时辰,石方真才感觉恢复了体力。
未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分,太阳直射在广场之上无遮无挡,有些年纪大的官员已经摇摇欲坠,头昏脑胀。这个时候刘维国出来传旨,万岁让众官回去,宣六部尚书及九卿卿正到御书房见驾。
百官都是宦海多年的人物,消息灵通,自然知道天子此次回京并非是病体康复,恐怕跟含元殿唱名大典上楚安王发难有关,朝庭处于内忧外患之季,朝局不稳啊。
御书房,石方真已经调来暗卫的存档,越看脸色越青,没想到有这么多事情被隐瞒。虽然冯忠只是嗑头请罪,并没有说受谁指使,石方真心中明白瞒着他的是王皇后,王皇后这样做的目的除了让自己安心静养外也在偏帮太子。
原本听了项凯捷的策论后,石方真已经准备责骂楚安王几句,将此事和稀泥处理,水至清则无鱼,每届科举都有弊情,此事古难全。可是现在他的主意变了,暗卫的谍报将数十名贿赂的举子一一列明,涉及的银两多达百万两,唐文忠从项凯捷手中就得银四万二千两,还有艾鑫此次名列二甲,也送给他二万二千两。
唐文忠贪财石方真有过耳闻,包括冯忠经营赌坊他也知道,这些人都是他的亲近人,贪些财物对他而言只是小事,若是有人举报顶多罚些银两责骂几句便是。
可是石方真起了疑心,猜疑身边人欺瞒自己,太子监国一年,自己被有意无意的架空,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也绝不能容忍的。石方真下定决心,借科举弊案清理一下朝政,将权柄重新握回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