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军帅府大堂,冯定忠正聚众议事,东西南北四大屯军长都在坐。冯军长被朝庭任为屯帅后,安西屯军长的位置被赵大良接任,安南屯军长付祥意,安西屯军长范良,安北屯军长周传源。
当年伍、计、郑三位屯军长闹事,被朝庭裁撤,肃帝下旨把屯田事务归于府衙管辖。去年屯军帮着大军逐走西域联军,朝庭下旨屯军升格,设屯帅,下设四大屯军长,军务归经略府管辖,民事则归府衙处理。
“各位,府衙发来公文,让我们清理田亩,大家认为该如何处置?”冯定忠端坐在帅案后,扫视着左右两边的屯军长,满是威严地道。
赵大良是他的亲信,在老上司面前很放得开,笑道:“依我说,朝庭这是吃饱了没事干,咱们屯军每年交给朝庭二百五十万石粮食,安西大营的军粮都靠咱们供应,还派个什么姓潘的鸟官来清查田亩,听说这个姓潘的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曾经背叛过江大人。天子派他来,分明是对江大人不信任,他要是敢来咱们这,让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冯定忠一瞪眼,喝道:“放肆,赵大良,你是朝庭官员,怎能信口雌黄,天子旨意岂容你置疑,还不住口。”
在座几人也不在意,当兵吃粮拿命换钱,真没有几个人把皇命看得很重。付祥意为人谨慎,斟酌着开口道:“周刺史发出公文命屯军清查田亩,若是置之不理岂不驳了周大人的面子。依我看,还是报些田亩上去,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范良笑道:“付兄过于小心了,赵老弟刚才也说了,姓潘的绝不敢到咱们这里来。再说江大人怎么会让潘和义对屯田下手,屯田乃是朝庭要务,潘和义要对付屯田影响了安西大军的军粮,他吃罪得起吗。”
冯定忠知道四大屯军长手中都私垦了数千顷粮田,安西屯军也有二千多顷田地没有上报官府纳税,每年能省下二千多两税赋银子来,进了嘴的肉要吐出去着实有些不舍。合城县是与西域通商的要道,官府富得流油,加上众人都知道冯定忠与江安义的关系,没有人把主意打到屯军上来。
周传源赞同付祥意的看法,认为该上报千把顷田地上去,再补点银子了事。手下四个屯军长分成两派,二比二,冯定忠有些为难,他内心其实倾向于上报些田亩,毕竟是朝庭旨意,天子许以执政后的第一要务,屯军屯田眼下情况大好,不要因小失大。
赵大良看出冯定忠的犹豫,笑道:“冯帅,你拿不定主意索性去一趟会野府,见见江大人,向他讨个主意。”
一句话点醒冯定忠,冯定忠笑道:“不错,我有三个来月不曾见到江大人了,正好去拜望一下。赵大良,你让人准备两车新出的粮食,看看有什么新鲜果瓜蔬菜,我明日带去会野府送给江大人。”
冯定忠还没有动身,潘和义先到了巴清镇。走在前往巴清镇的路上,潘和义陶醉在浓浓的秋色中。眼前是红黄绿交叠,色彩斑澜的美景,收割过的麦田仍是金黄,成捆的麦秸散落在田中,那是牛羊的口食;田地带着丰收后的荒凉,被马蹄声惊飞起落的鸟儿用身影诉说着丰收的喜悦;雪峰在阳光下如同宝石,闪耀着光芒,近处的胡杨林用金色装饰着峰峦,清清的河水从金色中穿过,倒映着蓝天白云;无数木屋散落在天地之间,美不胜收。
潘和义暗叹,都说化州风景秀美,这份壮阔之美看得让人心胸一宽,这巴清镇只是屯军驻扎的所在,不知道那闻名遐迩的香雪居又是怎么的美法,等办完了差,一定在化州好生游玩一番,也不枉自己来化州一趟。
巴清镇很大,镇内酒楼、客栈、各类店铺一应俱全,在合城县能见到、买到的东西在这都能看到。潘和义在街上随意地转了转,想着该如何探听屯军田亩的真实数。
在街上转悠了一个来时辰,眼见午正将至,仍然毫无头绪,潘和义带着潘和齐进了街边的一座酒楼。酒楼的生意红火,楼下的七八张桌子差不多坐满了。潘和义扫了一眼,见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不少人光着膀子,脚踏着凳子,吆三喝五地划着拳,用碗大口地喝着酒。
引路的伙计见潘和义一身长衫,举止文雅知道是读书人,忙引他上楼进了雅座。竹帘垂下,将喧闹声也隔断在外面。点了四个菜,叫上一壶酒,潘和义和潘和齐相对而坐,忙里偷闲。
“两位爷,要听小曲吗?”竹帘被撩起,一张俏生生的脸探进来问道,是卖唱的女子。那女子及笄年纪,长得俊俏,眼巴巴地望向潘和义,目光中写满了恳求。潘和义心中烦闷,心想听听小曲也好,发散发散郁闷心情。
见客人点头,那女子撩起竹帘,向身后招呼道:“爹,客人让咱们进去。”一个持琵琶的汉子进屋,与女子一起朝潘和义行礼,那汉子也不多言,在屋角坐下,琵琶声清脆悦耳,那俏女子开口唱道:“槛菊愁烟兰泣露……”
开口第一句,潘和义就知道女子所唱的是江安义所写的《蝶恋花》,这首词是江安义写给他夫人的,情致深婉又寥阔高远,不愧词仙大名。潘和义在青楼之中无数次听过歌女们吟唱此曲,在巴清镇的酒楼之上,眼见这个乡间女子轻声吟唱,少了几分思念的凄苦,多出几分俏皮的活泼来。
不待一曲歌罢,门外有人高声喝彩道:“唱得好,这声音娇滴滴让人听得心痒。”竹帘被高高掀起,数名壮汉闯了进来。卖唱的女子吓了一跳,急忙闪在屋角,与弹琵琶的汉子挤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