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重仁微微一笑,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心中想道:庄先生忠心是不用说的,可惜见识不足,要知道我越是肆无忌惮地收礼,天子哥哥对我才越放心。
王府中的那些官员,庄先生和三舅(刘书良)都只能处置内事,护卫等武事有严胜森足以胜任,而罗观泰等人可为耳目,天子派来的那些官员可处理日常事务,孤身边还少了几个运筹帷幄的谋士。
此事可交由罗观泰去打听,等过完年后孤便以游玩、打猎为名去寻访贤才,这种胡闹式的寻访很合我性格,皇兄听到了也只会笑骂一声,绝不会放在心上。
孤读史书的时候每多感叹贤才隐于市井、草莽之中,这些人若得风云便能趁势而起,创就一番伟业青史留名,可惜太平年间,这些贤士多寂寂而终,不为人知。孤读过江安义之父所写的那首定风波,读人让人心境豁达,江父身怀大才而困苦而终,但身处逆境仍心胸旷达,着实让人钦佩。据说当年范夫子就是被这首词打动,才收下江安义为徒,唉,也许正是有这样的父亲,才有江安义这样的儿子。
想到江安义,石重仁的眉头微不查觉地皱了一下,化州的礼物很早就送来了,除了一些化州特产外,还有四匹宝马,牛羊百头,黄金二百两,美玉二十件,这些东西至少价值二万两,江安义真是有钱,出手大方。
收到这些礼物石重仁并无喜意,要知道江安义当年可是出了名的“二愣子”,官场的清流,石重仁在宫中听父皇说起江安义时,心中满是敬佩。当初的清流变得随波逐流,甚至犹有过之,对朝庭来说并非好事。
化州之行,让石重仁对江安义充满了警惕,方仕书被调走,周永桐来了,听说与江安义相处愉快,皇兄“掺沙子”的想法落了空。江安义究竟在图谋什么,真的只是一心要平定西域吗?唉,本事大的人不能不防着点啊。年后让罗观泰暗中派些人前去化州,江安义的一举一动孤都要清楚。
…………
仁州安阳府,安阳王府别苑梅园,满树的梅花迎风怒放,暗香浮动。
安阳王石方道身披青色裘袍,站在窗前望着满院的梅花笑道:“我这里叫香雪堂,江安义在化州弄了处香雪居,强子,你说他会不会剽窃孤王的创意?说来也巧,想当年他的夫人欣菲前来给父王拜寿,就住在这里,那时欣菲还怀疑江安义是元天教余孽,这世间事真真奇妙无比。”
魏猛强已是王府的领军司马,他显然对石方道的话不感兴趣,岔开话题道:“方至重这小子去了平山镇看望干娘,看来是打算在那过年了。这半个月都没有与人交手,浑身都不得劲。”
石方真笑骂道:“王府之中高手无数,就没有人跟你打斗了。”
“那些人不是软绵绵的没力气就是一味地闪躲,哪像方至重能跟我硬碰硬,过瘾。”魏猛强两眼放光,摩拳擦掌。
“呸,看你们俩比武,就像进了铁匠铺,乒乒乓乓地无完无了,吵也被吵死了。”石方道转过身,岁月让他添长了胡须,不过须发乌黑,一如当年。
与北漠签订和约之后,朝庭开始从漠北大营撤回部分兵力,京中十六卫抽调的兵马陆续返京,方至重也回归了安阳王府。方至重在北征之中屡立战功,已经是定远将军(正五品上)。回到王府后,石方道任他为典军,与魏猛强一起统率王府一千兵马。安阳王在仁州经营数十年,老王爷更是节度东南五州,手中的实力自然不止表面上的八百人,王府的那些随从、护院,别庄的守卫、还有商队的护卫加起来不下于三千之数,而暗中还有什么隐伏只有石方道清楚。
香雪堂内还坐着个六旬老者,穿着红色的官袍,披着灰色的皮裘,此人是王府长史涂方林,老王石庆丰在世时是王府府友,善于处理政策务,石方道继任安阳王后将他拔为长史。
涂方林捊着花白胡须道:“王爷,江南一带连续两年干旱,按照地方志记载,要当心来年水患。元华江长堤虽经修缮,但仍有不少疏漏之处,王爷要提醒金刺史趁着农闲时分上堤巡修,不然等到来年洪灾到来就晚了,三年前故事可不能重现。”
石方真道:“身为藩王守土有责,孤明日便召金刺史前来叙话。不光是河堤,还有贫苦百姓过冬之事,仁州税赋增长不多,对百姓还算仁厚,我听金刺史说他把府库中的积存都凑进了税赋中,州府的日子不好过了。涂老,你辛苦辛苦,让人盘盘王府的底,看看能拿出多少钱粮来,帮金刺史、也帮穷苦百姓过好这个年。”
窗外,寒风呼啸,将梅花吹落,雪无声地飘落,片刻功夫便将梅园装点在银妆素裹之中。三人尽皆无语,看着纷纷雪落,瑞雪兆丰年,只不知这一场雪会不会成为祥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