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虽看不到信上写了些什么,却也能猜得出宁王如今的考量——什么人最没有利用价值?死人。只要陈好还活着,不管他是嘴硬还是心软,宁王身上的脏水永远洗不干净,可如若他死了……
事情便尚且还有迂回的余地。
小厮急忙点了点头,将信笺揣入怀中,手脚并用着爬起来跑了出去。
……
陈好死在狱中了。‘咬舌自尽’。
此人战场上与沈夙交锋,虽年事已高,但那眼神如同猎鹰一般,是个不肯服输的。沈夙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这样的人会因这样一件事情便自尽。毕竟如若将宁王拉下水后,他未必会被严厉处置——说到底陈好不过是遵照军令而为。
陈好是死在夜里的,那一日上完早朝后,沈谧当即决定派人去宁王府将宁王‘请’进宫来吃茶。被带入宫门的宁王却是满脸的不明所以,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部下陈好已经离开了那偏院的边陲之地,回到了京城来似的。
案情涉及军政大物与皇室中人,定是不可随意处置,宁王被留在了宫中软禁,翌日一早便传来了陈好自杀的消息。
这下才是彻底没了法子,老将已死,宁王与身边的人又一口咬定陈好是他留在边陲戍守的。加上朝中一众大臣上表言陈好早有谋逆之征兆,一来二去,竟将即将浮出水面的真像一把压了回去。
皇室亦有家祠,是沈谧继位后命人所修葺新整的地方。深夜已至,沈夙跪在祠堂中,在偌大的高台香案上寻找着沈琦、苏绾的名字。
牌位在十分边角的位子上,好在上头还有几位老王爷依旧健在,否则他们的地方又要向下挤一挤,便更难寻找了。
整间祠堂宽阔巨大,香案上燃着上等人鱼香烛,灯线重影叠明,整处屋子都弥漫着幽幽檀香,两侧高直入梁的大柱无比害人,堂中匾额威严浑正,令人莫名地不敢再高声言语。
“咳咳……”沈谧轻咳着缓缓走了进来,眼底尽是敬畏与伤怀,全然不复多年前鲜衣怒马的少年模样。
沈夙轻轻瞥了一眼:“你的身子还没好得爽利?”
“宁皇叔很厉害。”沈谧并没有回答,反倒像是在自话自说。
他自然厉害,离京十年,回京后依旧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拉拢一派人马,朝堂上多少人替他说好话,看不见的地方又有多少人在替他赔命奔波?一切都发生在无形之间,若非今日的事情,他们甚至都不能察觉。
沈谧又笑了笑,替沈夙给先皇的牌位前上了一炷香,“不过也好,有些事儿总是要触碰过才能认清全貌。”
“是啊,这场仗还有的可打!”
沈夙想起了这些年来自己的所得所失,竟如此不平衡。
他勾起嘴角,似是揶揄,“我死后莫将我与倏儿挂在此处,仗打完了,我与皇族沈家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