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牙。
猛一回头:“你到底……”
“想怎样”三字还未出口,鼻子便差点撞到那片雪白上。他竟不知何时从山石上移了过来,吓得她脚步一退,险些踩进潭中。
他长臂一捞,她整张脸便结结实实的贴在他胸口上。
未及她恼羞成怒,他的掌已滑至她的腕上,虽似虚握,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力度:“陪我走走。”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细看去,眼底也布着血丝,掩去了平日的冷锐,多出几分困惑和茫然,似是还有一丝……请求?
火气消了大半。
他也不再多话,放开她,先自走了。
她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他走得很慢,像是在游花逛景,却只盯着脚下。他说要她陪着,却仿佛视她于无物。
这个家伙,打认识他的那一刻就一直让人难以捉摸,眼下更是莫名其妙,害得她走也走不得,留着又别扭,她已是在心里将他电闪雷鸣的劈了千万遍了。
的确,莫名其妙。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新奇又危险,快乐又忧郁。他知道自己应该远离,却又情不自禁的想要接近。不过即便是接近,也会保持有效的距离,因为他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他所要的,一定是对自己有利的,无用的,哪怕是可有可无的,都会不屑一顾。眼下心底的确生出一丝难言的情绪,一连几日都在小火慢煎的折磨他,他预感到,再继续下去总会有什么东西将要改变。不,改变已经开始,而他是不能允许这种改变的。可他又忍不住留下她,这是他自十五岁大婚以来做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难以解释的事。
即便不回头,他也知道她在干什么。
东张西望……试探的踩着他的脚印,然后慨叹他步子太大……对着他的背影撅嘴瞪眼……无声咒骂……折了柳条对他做鞭打状,他故一停顿,她吓得当即将柳条丢在地上……无聊,叹气,偷偷看他,满脸的莫名其妙……
他也曾以为她是表面单纯却极有城府,然而两次相见……那勇闯太极殿之事怕也真是无心之失,而也只有她才会弄出那种无心之失来。
唇角不禁一弯。
她是那么简单明了,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即便是刻意掩饰也不用费脑筋就能将其看个清清楚楚。
若是留这种人在身边,定要分出许多心力来照顾她,这无疑是得不偿失,尤其目前形势虽表面平静实则激流暗涌,他容不得自己有半点闪失,容不得有半点意外干扰他的心神。然而有她在身边,一切又是变得那么轻松自在,仿佛天真的如看去那般蔚蓝,而虽不知即将发生什么,却已预感到那会是快乐的……
一时竟无法判断她的存在是利是弊,他何尝为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如此颇费心神?
此前,他曾听苏穆风经常提起她,以为她不过是烈王府的一个庶女,因为身世可怜才令苏世子牵肠挂肚。不过这种关心挂念似有些特别,要知道,苏穆风可不只这一个妹妹,他尚有一同胞妹妹,却从未听他提过。
这七日,他毫不费力的得知了关于她更多的情况……这个女子,只有个烈王之女的名号,而在府中是没有任何地位的,来此选秀,不过是充做一个名额而已。如此,这个女子,对他而言……
若她真的是他所需要的那种女人,他倒省了这许多麻烦,可若她真的也同她们一般,他还会如此为她心动吗?
心动……
“我哥哥在哪?我想见他……”
他脚步一滞:“见他做什么?”
她不语。
回头,正见她满脸怨愤,应是已忍耐到了极限。他突然兴致盎然,很想看看这个小人儿爆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依她的个性,爆发应该不是很困难的事吧?
“不用你管!”
眼底笑意霎时冰凝,冷冷的瞅了她半天,见她故意视而不见,不禁愈发恼火。而他越是生气,表面看起来却越平静:“苏穆风现在行动不便……”
“他怎么了?”
她的紧张轻易点燃了他强压的怒火,他微眯双眼:“没什么,偶感风寒,卧床休养。你……不知道吗?”
他故意没有告诉她苏穆风重伤在身的实情,但她的反应似是并不怀疑……果真,她的确是烈王府可有可无的一个人。
“你找他什么事?或许我可以帮忙。”
可笑,他什么时候对一个毫无用处的人如此热心起来?不,不是因为她,而是苏穆风,苏穆风是很有用的,而她是苏穆风最牵挂的妹妹。
“我……”苏锦翎自然不会告诉她想通过苏穆风弄条小火龙:“我想问问他怎样才能留在宫里?”
这是个极没有技术含量的谎,却偏偏令人无法质疑。
狭眸中有光一闪,重又眯起,难辨情绪:“你想留在宫里?”
她剩下的便只有点头死扛了。也好,若是他真的告诉她,不妨反其道而行之,只是莫鸢儿……娘,我回去陪你不好吗?咱们一起在清萧园,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