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跪着?”贤妃的神色和声音都是毫不掩饰的嗔怪:“严顺,还不把本宫备下的见面礼赏给锦翎丫头?”
宫娥又拿了檀木托盘出来,似是一对翠玉杯子。
贤妃脸色稍愠。
严顺见状忙喝了那宫娥退下,亲去里间选了两样,一支是镶金点翠的簪子,一支蓝宝石蜻蜓头花。大致是贤妃看出苏锦翎装扮清淡,髻上只绾了支式样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银簪方换了赏赐,如此,贤妃果真是个细致入微体贴达意之人。
苏锦翎谢了赏。
“严顺,稍后你便带锦翎去归置好的听雪轩,这边的规矩也便由你交代了吧。”
语毕,似有倦意。
三人忙再拜离去。
刚出了门口,段姑姑便要回百莺宫了。走前自然是要赞美贤妃慈善,又对苏锦翎报以希冀和祝福,末了扯了她的衣袖,附在耳边轻语了两句:“多想一步,少行一步。”
未及苏锦翎听清,她已告辞离去。
苏锦翎望着那穿姜黄绣缠枝花褙子的背影渐渐远去,顿时生出几分不舍,再回想她临走时留下的两句话。
“多想一步,少行一步”……什么意思?
她这边摸不着头脑,那边严顺已经开始催促了。
毛团似是早有准备,竟先一步于严顺头里领路,蹦蹦跳跳极是欢悦。
转朱阁,绕回廊,过亭台,穿花度柳,行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方至西面一所偏僻的极小极精致的院落,幽蓝门楣上是飘飘洒洒的三个银色篆字——听雪轩。
推开虚掩的蓝门,映入眼帘的亦是幽幽的蓝,院落、房舍,包括正中的一个方形小花坛和甬路都是梦幻般的蓝,仿若天幕的一角落入凡尘,令人心神顿宁。
院内设置很简单,一正房一偏房一耳房一抱厦,还有一个小圆石桌和四只石凳,就那么小巧别致的摆在那,任由绿柳掩映。
此时是木槿花盛开的时节,红白紫蓝的小花缤纷摇曳,布在幽蓝的背景中,好似彩色星光。
李商隐于《槿花》中曾道“风露凄凄秋景繁,可怜荣落在朝昏”。
木槿花朝开暮落,生命短暂,可每一次的凋谢却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开放,即便在风露凄凄的秋天仍不放弃,正如日出日落,正如四季轮回。所以花语赞其“坚韧、质朴、永恒、美丽”,实是恰如其分。
院中亦植有几丛茉莉,正值花期,已打了玉色的小花苞在那准备着,并不格外显眼,然而到了傍晚定要馨香满园。“虽无艳态惊群目,幸有清香压九秋”,便是对其最好的赞誉。且茉莉又有“莫离”之意,素洁中又添了几许期许与伤感。
苏锦翎惊呆了半晌方回过神来。
这皇宫待遇真不错,她还未等上岗,就分了房了,还是环境如此优雅的小型公寓。
进了门,屋内摆置亦是一应俱全,虽无格外金贵,但胜在精巧,仿佛就是为了这小巧玲珑的房子准备的一般,看去极是舒服。而且这其中的诸多物件都是苏锦翎无论前世今生亦未曾见过的,比如春藤长案上那一个个形式各异的小瓷盒,已是忍不住要扑上去研究个明白,只为着严顺在此不好造次,而严顺又哪会看不出?
他忍笑的见她屋里屋外的转了一圈,然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这里……就我一个人吗?”
严顺非常严肃的点头。
看着她像被雷击中的表情,终开口道:“娘娘念你素日不喜热闹,方让人收拾了这听雪轩出来。目前是你一人,待过两日重新分配了留下的秀女,应是还会添人进来的。”
苏锦翎早已习惯独处,说实话还真不希望再有人来,不过眼下的待遇的确还要好过百莺宫的纤羽阁十倍,不觉为自己今日的决定分外庆幸。
偏房的黄杨木床上笼着碧丝青纱帐,由镂花银钩轻挽低垂在两侧,半遮半掩着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素云缎被褥,褥上平放着一袭天水碧色宫装。轻轻柔柔的颜色,轻轻柔柔的纱罗,好似一朵云静浮其上。
严顺开始碎碎念,从早上必须卯时三刻至瑶光殿向贤妃娘娘请安并随时随地伺候到服侍主子要专心细心忠心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从不论人前人后亦须保证衣饰整洁不得失礼到头发一律绾成单髻且须一丝不乱以免将发丝掉落主子汤碗引发不敬之罪,从坐不分膝立不摇裙笑不露齿怒不高声行不露足到遇到特殊情况要随机应变不得随心所欲,从谈吐谨慎手脚麻利恭敬顺从到要学会察言观色且一切必以大局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