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翎和樊映波便趁这个时候跑到镜月湖边放河灯。
圆月当空,星子在远处闪耀。镜月湖于夜幕中恍若一望无际,将一切尽纳入湖面,微微漾漾,仿佛要向岸边飘来,又仿佛呼唤着人去采撷。
而最妙的是位于湖心的寒月亭,白日里看去,亭子连着水面的倒影如同一枚弯月,可是现在忽发现它在夜色中竟是一副满月模样,只不过一半莹亮如月光,另一半却半隐半现如流云轻蔽,就这般如梦如幻的浮在波光粼粼的水面,好像是个轻盈的水泡,乘波欲归。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苏锦翎忽的就想到这两句,再抬眼看天上明月……宣昌,你是否如我一般在遥望这轮满月……
还记得你曾说过什么吗?
“我们还有明年,后年……以后每个中秋我都陪你过……”
她不是个记忆力很好的人,却偏偏对他的每字每句都记得清晰无比,每每回味,甘甜满心。
“怎么?有人去了远方吗?”樊映波忽然打破了这片静寂。
她一怔,方发觉自己刚刚竟不知不觉的将那两句吟出了声,顿掉转目光继续看向湖面:“姐姐随璇嫔去了塞外,今天是她的生辰呢,不知……”
她的确一直记得今日是苏玲珑的生日,却在此刻用来搪塞,不禁觉得分外对不住苏玲珑。
“我倒是发现你也并不是毫不通文墨……”她的声音仿佛浸入了初秋的夜凉。
苏锦翎总是摸不透她的脾气,有时明明蛮高兴的,她便忽的冷起脸来,还说一些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弄得人莫名其妙,雪阳宫里宫人都在背地里叫她“怪人”。好在她并不在贤妃身边伺候,平日表现虽无过却也不出挑,所以也没人去贤妃跟前嚼舌头跟。
“不过是故事里说的罢了。”她急忙将话岔开:“你不是说放河灯要赶在亥时头里吗?快……”说着,先蹲下身拿火折子点燃了荷花灯芯上的蜡烛:“若是能寻到条船,一会能到亭子里去瞧瞧就好了……”
船……竟又想起了宣昌。记得初次来到镜月湖,初次与他同乘一船,船身摇晃几欲倾翻,是他护住了她……
眼波闪闪,各映着一盏小小河灯,在粉光莹莹中,动人非常。
樊映波不动声色的瞧了她一眼,将自己手中的河灯放入水中,撩动水波轻轻送走。
两盏粉晶般的荷花灯时而相聚时而分离却是相随着远去了……
“放河灯在别处是对逝者的悼念,对生者的祝福,而在我的家乡,却还有许愿之意。若是河灯能飘到水面月亮的中间,并打几个转,再向远处飘去,那愿望便可成真……”
两人便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两盏河灯,只见它们慢悠悠的向着水中月影移去。
近了,更近了……
有风拂过,河灯摇摇,月影也跟着微颤。
水面粼光浮动碎闪,颠簸着河灯围着月影时远时近,却半晌飘不到中间。
忽有风自身后吹来,卷过发梢直向水面掠去,仿佛是一只手臂自中间轻轻一拨,两盏河灯便轻易分开,一盏偏离了月影径向一旁游去,另一盏却晃了两晃打着旋的步入月影正中,整整转了三圈后移出,向着远处飘去……
苏锦翎吁了口气,碰了碰樊映波的臂,却发现她的胳膊绷得紧紧的。
被她这么一碰,忽的转过脸来,神色愠怒:“干什么?”
苏锦翎吓了一跳,想了半天方道:“只顾着看是否能到月影中间,竟忘了哪只是你的哪只是我的……”
“有什么关系吗?”樊映波声音冷瑟:“他的好坏与我何干?”
语毕,径自离去。
苏锦翎急忙追上去,却仍回头望了望。
水面上只一盏荷花灯,好像卡在了枯荷之间,一动不动,仅一点微光跳跃,孤寂又凄清。
然而只不过是回头之际,樊映波便不见了踪影。
苏锦翎环视四围的空旷,唤了两声她的名字,却不见应声。
这个樊映波,总是莫名其妙的生气,而她的愤怒好像总和自己有关,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吗?况实在想不通自己哪惹到她了。可能是因为她与自己走得最近,所以自己便有更多机会见识她的古怪?